魔术士奥芬的无赖之旅 人偶啊,遵从我的命令作者:秋田祯信插画:草河游也翻译:riikin轻之国度:http://www.lightnovel.cn/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不负担任何责任转载时,请注明以上信息,尊重翻译者的辛勤劳动。
有张彩色插图不打马赛克估计是过不了审,我晕!但是打了又影响观看。评论区补上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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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曲
一团漆黑。不,昏暗的石廊尽头,从那里的房间入口有光线透出。墙上爬满泥炭藓一类的物质,闪烁出湿润的光泽。 房间里响起几个人的说话声…… “喂,喂……这都是什么?” “……看起来好像是……人偶?” “几十——不,足有几百个。好诡异……” “丝媞芳妮,能读懂这些字吗?像是古语……” “……『他们唯有接下使命,无论——』” 女声在诵读的同时,身后的男性开始交谈。 “真不得了。这么大的遗迹到现在还没被发现……” “这里处在城市的死角嘛。到现在为止……” “『无论被多久的未来,亦或多长的光阴所阻隔——』” “不过,一旦完成有关这些发现的研究报告……” “没错。只要研究被承认,说不定我们就能去中央——至少不用再待在这个市了。可恶,这种地方,滚去吃屎吧!” “『亦或多长的光阴所阻隔,我所受使命绝不忘却』” “我打算去多多坎达……在那里魔术士的权利有得到承认。要是能在那个〈牙之塔〉当上教官就好了……” “哈。你是当教官的料吗。” “你们给我安静一点!嗯……『他们唯有接下使命』——这后面就是不断的重复。简直像咒语似的。” “无所谓。不过唬唬人的罢了。” “我打算去多多坎达!……” “我说,闲话可以打住了。快,要把这玩意儿从棺材里搬出来。” …… ◆ ◇ ◆ ◇ ◆ “尔等唯有接下使命——这些虽然都再清楚不过了。” 灵堂里回荡的声音十分冰冷。这和感情上的冷酷无关——应该说,是命运将尽的彻骨寒意。混合着绝望,以及对飘渺未来的虚无奢盼。 灵堂昏暗又潮湿。被异臭所填满——在这样的湿气中实在不适合存放尸体。 那声音孤自一人,就这样与恶臭为伍。 “我无力赐予你们生命——因为以我们的『魔术』来说是办不到的。恐怕只有那至高无上的『魔法』才有可能吧——” 声音那后悔的语调变得浑浊。 “可能性是有的,但是我的祖先,以及我们的〈始祖〉没有如此的才能。因力不从心而在历史上留下污点——污点拖啊拖——拖到现在——我们还是得不到必要的力量。” 暗黑中,出现一道绿色的轮廓。那是柔软的嫩绿色长袍的下摆。 “结果你们也一样。不,现在来看,你们的情况更糟。你们连必需的生命都得不到——我能给你们的,正如所说——只有称得上是我力量的结晶的〈维多字符〉而已。” 接着是短短的叹息。 “我的能力就仅止于此了。要不了多久我就会死吧。没人会来相助——我们已经是过去的种族了。已经没有继续存活下去的生命力了。呵呵——” 笑声充满了自嘲。 “真是荒谬啊,我淹没在我的同胞尸体所发散出的恶臭里,竟全然不觉。可能是我本身也开始腐烂并散发着同样的臭气吧。也或者是——” 像是耸了一下肩,昏暗微微摇曳。 “这种气味令我欣喜。至少,这阵腐臭证明我们仍然存在。但也要不了多少时间——等到尸肉被老鼠啮食殆尽,就全结束了。连味道都不剩。我们,就自大地上……” 声音像是睡着了般陷入沉默。沉默令黑暗更加浓稠——那根长袍的轮廓也似要融入漆黑中了。 这时——突的一下,声音又高叫道: “开玩笑!我不会消失!” 声音的呼吸变乱,变成了喊叫。喊叫越来越凄厉。接着—— “我不会消失!虽然可能无法避免死亡!但不会消失!” ——叫喊中混入了临终的颤抖—— “不会消失!我要在这里留下存在过的证明!” 似乎气力用尽,突然间声音变得无力。啪咚,响起物体倒地的声音。那可能就是声音本身—— 总之,在最后,声音慢慢地呢喃: “所以……尔等唯有接下使命。尔等唯有接下使命……” “——明白,我的主人。总有一、天……” 这声回答,从与刚才声音完全不同的方向传来。但很明显,两个声音都有相同的性质。 那即是,生命的不附。
第一章 秘宝的守卫
基耶萨喜马大陆的初夏是短暂的。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也没兴趣。马吉克就是那不知道中的一份子。同时也是不会特别去关心那种事的人。 不过再怎么说,那也是一年中最好过的时节之一。 马吉克惬意地睡躺在河边的岩影中,望着虚空发呆。 他轻快地用鼻子哼着歌。 “我说,马吉克——” 岩石的对面,也就是河的方向,传来少女的说话声。 “你刚才就在哼的是什么歌?” 马吉克把歌停下来,想了一会儿,回答说: “没什么,随便哼的。” 说完继续开始哼唱。 岩石对面问话的少女无所谓地简单回应了一声,无意义地泼着水。不知出于什么理由,她喜欢在大白天冲凉。担心被人偷看,每次都拉马吉克来望风。 马吉克哼着歌,无所事事地思考起来。 (那个人究竟怎么回事儿) 他用手抠抠鼻子。 (从以前就这样。在学校也是把我使唤来使唤去。可恶。她当我是谁啊。我可是黑魔术士马吉克啊) 想到这里,突然又怯怯地改口。 (不过至少,是个见习魔术士。只要是魔术士,虽不是骑士级别,比起平民来还是高一个档次的。像那样的——没错,克丽奥不过就是商人家族的么女嘛。我可不认为要像个看门狗一样对她言听计从) 他向下看着自己的服装。这是前几天在路过的街市上新换的,完全仿照他的魔术士老师的穿着。黒衬衫加上大码的皮裤子,外套黑色披风。实际上还想在皮带里插上短剑鞘之类来武装一下的,但他的老师从未准许他碰触武器一类的东西。 (连师父也把我当小孩看。我已经十四了——马上就十五啦。再过个半年而已。就这样师父还说‘给连苹果都不会削的家伙一把刀别提多危险’,哼!) 马吉克哼歌的曲调变得有些阴毒,他随即挠了挠金发。这位犹如从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年,滑嫩浅淡的肤色勾勒出优美的轮廓,就连生气也是如此的可爱。 “喂。” 少女回头发话了。处在岩影里的马吉克虽然看不到她,但可以想象得出。湿润的金发紧贴身体的克丽奥在说话。 “我总觉得有人在偷看。” “你多心啦。这里和市区距离好几百米。没有哪个疯子会专程跑到这里来。” “但是——” 说着朝四周望了望。这位年芳十七的商人世家艾瓦拉斯汀的么女,家族里似乎混有古远的没落贵族的血统,克丽奥将之表现得十分明显。纤瘦的身段,配上晒也晒不黑的一副水嫩肌肤。眼瞳如人工宝石般没有固定的焦点。还有那双手。灵活又轻巧,仿佛能把波光粼粼的水面织作鸟儿的羽毛。这双手无疑是属于不知农耕为何的贵族所有。 前面说过了,马吉克看不到她。但马吉克还是把身子笔直朝向她说道: “是野生动物吧,这里像是个饮水源嘛。” “是吗……” 一边不清不楚地嘟囔,克丽奥继续她的泼水。 马吉克正要再哼歌,这时—— 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一张鞋底。等反应过来已经迟了,躲都不及躲,那只鞋子就在他脸上踏个正着。 “唔!…” 马吉克哼哼着,想把脚从脸上搬开。但无论怎么挣扎那只脚总是巧妙地转换重心,使得马吉克就是动弹不得。挣扎了一会儿,马吉克叫嚷起来: “停啊!是师父吧?快住手啊!” “哦,我看我站这么近你还没注意到我,就想先打个招呼。” 说完一下把脚拿开,马吉克往上一看,正是他的老师。正叉腿跨在马吉克眼前。装束和马吉克相同只是大了一号,由于是黑发黑眼,所以穿戴在身比马吉克要更加合适。他是货真价实的黑魔术士,虽说只有二十岁,但并不是普通的魔术士。在黑色旅行披风胸口的金属上,以及胸前银制的吊坠上,能看到缠绕在剑上的一脚龙的纹章——这只有在这座大陆上的魔术最高峰〈牙之塔〉里学习过魔术的人方可佩戴,是最高级魔术士的证明。 “干嘛动不动就往我头上踹啊,师父——” 马吉克正说着,奥芬竖起一根手指示意道: “小声点。克丽奥会注意到。” “搞什么,师父。你是来偷看的?” “小混蛋,我又不是你。” 听到奥芬的话,马吉克愣了一下,只见对方唇角一撇,弯下腰来把脸凑近他。
“果然让我猜中了。利用魔术让光产生折射,就能窥探到原本视线看不到的地方。用哼歌把咒语唱出来。反正声音传达不到的地方魔术的效果也就看不到是吧。” “啊哈哈。” 马吉克讪笑着装糊涂,奥芬点头嗯了几下,用食指指着他的额头。 “若要问为什么会一下就看穿——嗯,那是因为我在以前也干过。还是见习的时候。” “啊,是这样啊。” 看来自己能无罪赦免,马吉克放心了。只见奥芬又点了一下头,表情突变,砰地一拳就上去了。 “不过看别人这样做我就火大。” “这、这太不讲理了。” “吵毛啊。听着。不许再干了。不然我就告诉克丽奥。那小妮子一发飙谁都不好惹,你很清楚吧?” “清、清楚得一塌糊涂啊……” 这其实一点儿都不假。看马吉克这样说,奥芬显得很满足。 “很好,注意啊。别再做第二次。” 奥芬再叮嘱一遍,一转身,忽的就不见人影了。盯着背影看了一会儿,等到了听不见声音的距离后,马吉克一个人自言自语: “……怎么搞的。师父也就爱在奇怪的地方装得一板一眼的。” 耸耸肩,他又开始哼歌了。 ◆ ◇ ◆ ◇ ◆ (开什么玩笑,那个小鬼!) 奥芬轻抚悸动难耐的胸口,大步流星地快速行走着。他一直线朝他们停放的马车地方前进,心里则骂骂咧咧的。 (竟然已经在使用魔术了?我教了他还不到两周啊!) 一般情况下,要等到魔术士娴熟运用魔术需要花数年数十年不等——因人各有异情况也会不同,但不会差太多。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见习生来说,单单想要掌握魔术这种新『感觉』就需要五年时间。就算是奇才云集的〈牙之塔〉也是如此。奥芬则是花了三年零四个月的时间。就这样已经算是极少见的最短记录而得到盛赞。 (只用两周?) 不过说到底,马吉克使用的力量还处在见习生最初接触魔术时的程度,是非常非常初级的力量。或者说连初级都算不上。一般来说魔术士的成长阶段分为三阶段,第一阶段是能够感知到『魔术』的存在并能够自由操纵它。接着第二阶段是最重要的,能够将魔术的力量集中并增幅。到这里方能称得上是一名够格的魔术士,若在〈牙之塔〉就能被授予纹章吊坠。另外还有第三阶段,是指成为称职的魔术士之后以其身份完成重大的研究成果,和魔术师的力量没多大关系。 处在第一阶段的魔术士,只学会了朝周围放射魔术,说到底没什么实用价值。撑死能做到的就是偷窥,或者凭空移动火柴盒而已,连烧热水都做不到。将自己的力量和目的统一,集中并增幅,若做不到这点便完全没有意义。 但就算如此两周也太过分了。 (照这样下去,不出一年不就能当上魔术士了吗,那小子。) 若是那样的话—— 最后一句,他以绝望的音调低声说: “岂不从明年开始就拿不到学费了!” ◆ ◇ ◆ ◇ ◆ “——就这样,号称玛斯马图利亚的斗犬的波鲁卡诺·博鲁坎,置生死于度外摧毁了黑魔术士的邪恶阴谋,夺回了这把巴鲁托安鲁德斯之剑。经过就是如此。” 在大言不惭口若悬河的兄长身后,多进小声提醒道: “是巴鲁托安德鲁斯。” “对,巴托鲁安德鲁斯。” 博鲁坎头也不回,并顽固地一再说错。 多进微微叹了口气,从兄长的背后望着站在他前面一袭黑袍的壮硕男人。 “…………” 脸上光秃秃的男人一动不动地盯着博鲁坎,但对他的说明没有丝毫反应,只是沉默——或者说,就好像完全听不懂一样。 他们所在的地点是任何一座大一点的都市都会设立的大陆魔术士同盟某支部。在进入大门不远的接待处,博鲁坎已经就他手上的这把古代秘宝巴鲁托安德鲁斯之剑的买卖事宜吹了一个多钟头。但这位坐在接待台上的大块头男人面部没有丝毫表情,像是在发呆。 博鲁坎心里开始发虚了,他小心翼翼地嘀咕了一句: “在听吗?” “……嗯。” 男人简单回应了一下。 博鲁坎忽地车转身问道: “多进,我想难不成这家伙是智障?” “嘘…他会听到……” 多进提醒着,说完也往前望了望,那男人很明显没有在听,只是对着虚空在发呆。 博鲁坎和多进同时叹了口气。前者再次面向那个男人,再次重复说了多少遍了的关于剑的说明,多进已经觉得够了,开始东张西望。 大陆魔术士同盟(Damsels' Orisons)——读音意为『远古少女的祈祷』,是源自于纹章上的那张祈祷中的少女侧脸。在半圆形的盾牌中央,刻有一位祈祷少女(多进一直认为,那张脸比起少女显得过于苍老了)的侧脸的浮雕,纹章就挂在接待处后方的墙上。 这座位于阿伦塔姆的魔术士同盟设施不是很大,和多进他们两周前呆过的多多坎达那里的比起来,其规模只有后者的几分之一。简直就像是废旧小学校一样,作为魔术士聚头的地方来说采光出奇的好。地板是亚麻油毡材质,但已经伤痕累累,而且根本没有好好打扫。墙上到处都是陈旧的污渍——除了伤疤,还有只擦了一半的涂鸦,小孩脏手印,天花板上附着有小号的鞋印,似乎是把鞋子朝上仍留下的。 楼门口没有任何守卫——所以不是魔术士的他们两个也能进到魔术士同盟的设施里来。只不过从眼前他们在接待处碰上的这个男人来看,还不如遇上强悍的守卫士兵来的干脆。他既不放他们进去——也不赶他们出门。 对。没把他们赶出去这点有些令人在意——多进想到这里又在心里叹了口气。他透过厚实的眼镜片盯着哥哥的后背。一百三十厘米的身高,粗短的体型,这些都被毛皮斗篷完整包裹住的名叫波鲁卡诺·博鲁坎的人。斗篷的下摆能看到垂下的剑鞘。他把另一把古式的大剑平放在柜台上,挺着胸十二分夸张地吹嘘剑到手的经过。 “邪恶的魔术士团伙把——” “就在这时,女性的求救声——” “大地崩裂,大怪兽出现——” 每次重复都会有点出入,到现在内容已经和事实差了十万八千里,不管怎么样,接待处的男人没有表示出丝毫理解的表情。多进摘下眼镜拿衬衫擦了擦,重新戴上。 (受不了——所以我说过不要来这种地方。) 望着这个身高近乎两米的大汉。从身高比哥哥还矮的多进的视角来看,男人的脸真的像耸入云霄了一样。 博鲁坎的重复再次说完,呼呼地喘着气,这时他看见大汉笑着注视着他。博鲁坎就像是想讨父母欢心的小孩一样问道: “您终于听明白了吗?” “嗯。” 大汉说道。仍然是没有表情变化。博鲁坎则积极问道: “那么,你们打算以多少钱收购这把剑?” “嗯。” 大汉还是这么一句,接着继续对着虚空发他的呆。 “…………” 博鲁坎又回过头。 “多进。他果然是个智障。” “都说了他会听到。” 多进慌忙提醒哥哥,但他自己也认为是否就是如此。 “这怎么办,多进。和这家伙扯皮实在没完没了。” “问我干嘛……要把巴鲁托安德鲁斯之剑拿到魔术士同盟换钱的不是哥哥说的嘛。” “你是说都怨我喽?” 博鲁坎扯住对方的衣领示威。 “你不是也没反对吗!” “谁没反对!我早说过魔术士不会把我们当回事儿——” “不当回事儿也不是现在这种不当法儿啊!” 博鲁坎边叫边挥手指向身后一脸茫然的男人。多进皱着眉头同意了这点。 “没错是没错……” “那你的反对就是无效的。也就是说,全是你的错!” “这太扯了吧!” 多进申辩着,并用求助的眼光投向那个男人。但后者的表情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摆脱着哥哥提住衣领的手,多进对那个壮硕的男人说: “那个……像现在这样,看见有人起争执的时候,我想一般人应该出面阻止吧……” “嗯。” 男人一下子出手了,身子快速越过柜台,从后面捉住博鲁坎的后襟把他提了起来——身子离开多进并悬在半空,博鲁坎手脚并用挣扎着。 “搞、搞什么?可恶,小心我用白铁皮水桶盖死你!喂,多进,你搞的什么鬼?” “…………” 多进没有回答哥哥的提问,只是一动不动看着那男人。 接着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 干咳了一下,说道: “呃……可以松手了。” 按照多进的指示,大汉一下松了手,只见博鲁坎无助地摔向地面—— 博鲁坎呻吟道: “干嘛说放手,要说放下来啊……” 多进就当没听到,继续说道: “举手。” “嗯” 大汉立马将双手举过头顶。 忘了冲过去发飙,博鲁坎惊讶地看着大汉的一举一动。多进继续说道: “流鼻涕。” “嗯。” 大汉把食指插进鼻孔两个关节那么深,再拔出来。鼻水没那么顺利流出,反倒鼻血喷得酣畅淋漓。 “喂,喂,这怎么回事儿啊,喂。” 博鲁坎感觉太诡异了,一点一点朝多进的方向蹭过去。多进也有同样的感觉,但比哥哥稍微冷静一点,他盯着那个下半张脸全都鲜血淋漓的男人,嘀咕了一句平庸的结论: “怎么看……都觉得——这里的魔职人员好奇怪。” 结果只能无视这里,多进他们两人直接往里面走——多进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博鲁坎则自顾自地顺着走廊前进。抬着收进剑鞘里的巴鲁托安德鲁斯之剑,摇摇晃晃地向前走,多进追着哥哥的脚步,心里不祥的预感有增无减。 (搞不好我这辈子就只能这样了) 连这样的不吉利的事都想到了。 (故乡也回不去,整日居无定所,被缠人的高利贷追着到处流浪,动不动被哥哥提剑揍上几顿,连受了伤也去不了医院……) 就在他这样心里念叨的同时,走在前面的哥哥似乎也在为同样的事儿烦恼着。只听见他对着空气不停骂嚷着: “混蛋,真不走远。好不容易这么——” 他用手戳点扛在肩上的剑。 “老子扛了这么一把死重的剑来,在接待处碰上个傻子,连个欢迎的都没有。没想到魔术士全都是这么没节操的人啊。原以为人类不是骗子就是杀人狂,看来现在还要加上无聊没趣这一项!” 听到这句,多进不出声地回应着。 (……说这句话的哥哥自己还不就是个连骗子都算不上的只会吹牛的小混混嘛。无聊没趣就更别提了) 被听到的话会被打个半死吧,只要不说出来就行,反正哥哥是绝对听不到的。 ——有时真的会觉得,所谓兄弟间的羁绊纯粹是假的,多进想。 不过,博鲁坎会对人类有这么大的怨言也不是没道理——他们是『地人』。那是聚居在大陆南部的严寒地带的种族,他们几乎不会踏足外部的土地。不把与家里断绝关系的兄弟俩(正确来说,应该是博鲁坎被父母赶出了门,而多进是被博鲁坎强行拐带出来的)算在内,这附近基本见不到半个地人的身影。 再加上在人类的思维里,地人全都是矮冬瓜,如同是强迫小孩子做童工一样,又十分没用,洗澡也不愿和他们洗在一块儿。 因此,别说在人类都市里地人不可能找到像样的工作,就连基本的平等对待也够不上。也因此多进他们自从离开故土以来一直是过着流浪汉似的生活。反过来说,若是人类踏足地人的土地——玛斯马图利亚的话,也会立场倒转变成同样的处境,所以并不能简单说谁好谁坏。 多进自己一个人在脑中总结着这些话题,打了个呵欠。 听见哥哥还在嘟囔着什么,算了,不管他。 再说,哥哥说的话根本无关紧要——无非是闲得无聊而在扯些偏离重点的胡话。不过至少还是要留意一点为好,省的万一回答不出问话而自找尴尬。 博鲁坎根本没理会到多进,继续大声地说: “那些人类根本是瞧不起我们!想找住的地方总是被拒绝,工作也找不到,走在路上还会有野狗扑上来。” 博鲁坎傍若无人地走在魔术士同盟阿伦塔姆分部的走廊里,握紧拳头口若悬河。多进将眼神往边上一瞥,嘴巴动了动。 (那不明摆着吗) 但其实这些都另有原因。不让住宿是因为哥哥带着剑的缘故,找不到工作只能怪哥哥在中介所不好好排队。再说狗的问题,只要博鲁坎不跟它们抢食,也落不到被野狗追着到处跑的下场。 说到佩带武器,多进多次委婉地和哥哥商量不要再带剑了。在这种连战争的影子也瞧不见的日子里还佩戴武装的除了军人和魔术士,就只剩神经病了。魔术士和神经病也差不了多少,所以可以这样说,会佩剑的只有两种人:军人和神经病。 不幸的是,哥哥是个货真价实的神经病。或者说是类似的东西。 “我们简直是在受虐待啊!” 博鲁坎挥拳喊叫,声音无助回荡在空旷的走廊里,激不起任何回应。 呼——多进一口叹息,望了望四周。走道直直地延伸开去,水桶和抹布随处可见,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新奇之处。从没来过魔术士同盟所以不太清楚,难道所有其他地方也都这样的吗,看来——魔术士还真是一群无聊没趣的人啊。 这些都先不提,多进忽然产生了一个疑问。 (怎么会一个人都没碰到呢) 现在是两点半——午睡时间早就过了,沿着走廊走了这么长时间,理应会和几个职务人员擦身而过才对。再怎么想魔术士同盟都不能算是零散的小组织,也没听说他们缺人手。总之——按照他们对魔术士的印象来说,魔术士同盟这样地方应该是经常出现这样的场景:那些魔术士会因为门老是打不开关不上而一个闪电劈坏它;剪刀生锈了不好用就干脆嚓一下连桌子劈作两半;彼此经过时撞到肩膀会互相大念咒语之类。 可这也太安静了吧。 (就像——一个人也没有一样) 这时,走在前面的哥哥一下停住了脚步。多进也跟着停下来。他看见左手边有一扇开着的门,哥哥面无表情地往里窥伺。 门上贴有『更衣室』的牌子。再往下的门上原先写着『一年C班』,但被人用金属钉粗糙地划去了。看来这里真的是废旧小学校。 顺着兄长的视线往门里一看,里面是一位上半身半裸,坐在长椅上的模样俏丽的人类魔女,她就像被绑住胸脯的鸟一样用手拽着胸罩背后的挂钩,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她一动不动,犹如被石化了一般摆出空洞的眼神。 “不好意思……” 多进不自觉地出声。 “这种姿势很累人吧……放轻松一下如何呢?” “是……” 魔女用不带感情的声音回应着,接着啪嗒一下——跌落到长椅底下去了。过了一会儿,响起了打呼声。 “……没啥大不了嘛。” 脸上写满吓坏了的表情,博鲁坎小声说。多进嗯了一声,继续说: “这里的人都是这种调调吗。就像这样……仿佛被抽走了灵魂一般。” “可能是天气原因吧。” 博鲁坎叨念着胡言乱语。 但多进思考的是别的事情。 (简直跟沙之兽王的故事一样) 『眼神中的毒素使民众丧命』——传说里确实是这样写的。瞥一眼即能粉碎岩石击倒巨木,接着……人的灵魂亦被吹走。若真是这样,无疑是世间最恐怖的存在之一吧。 不过,在这座基耶萨喜马大陆上不存在沙漠供兽王栖息——正确来说,应该是只要是兽王栖息的地方肯定会被沙漠化。 再怎么说,这座大陆在至今几百年里,像那样不得了的异兽一次也没出现过。 正思考到这里,这座楼里第一次回荡起别人的声音。 “咿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尖叫! 哇!博鲁坎吓得抱着剑跌了个屁蹲。多进也反射性地寻找逃跑方向,并意识到除了原路返回别无他法。多进正想付诸行动,脚踝却一下被攥住了。 “等一下!” “你、你干嘛啊哥哥!不快逃的话——” “混账!现如今怎么能逃跑!” 博鲁坎喊叫着。紧接着又像是要拥抱一样伸出胳膊缠住多进的双脚。这就好像是跟父母耍赖皮的小孩一样,他扭过头继续嚷道: “玛斯马图利亚的斗犬!战士波鲁卡诺·博鲁坎绝不以背部示敌!虽然还搞不太清楚,看样子这栋楼里的魔术士遇上了什么不得了的情况!” “不、不要啊,所以说再不快逃——” “你个白痴!” 博鲁坎叫着,终于抓住了多进的皮带,把他拽倒了。 “你难道没听说过见义不为,勇也无这句话吗!” “……应该是‘无勇也’吧。” “小细节别去管啦!总之你现在该做的绝不是吵吵闹闹地找地方逃跑!” “我、我该做的?” “是啊。是真相。——就是要找出异常情况的原因,查明真相啊!” “哥、哥哥……” 多进一脸严肃地看着兄长的脸。 “你得了什么重病吗?” “胡扯!” 博鲁坎朝他脸部正中打了一拳,接着说: “也就是说我是这样想的——那个——没时间解释啦——哎呀——” 短短思考了一下。 “可恶,你好歹是个弟弟,应该清楚我在想什么!给我清楚清楚!” “这哪可能啊……” 多进吵嚷着,接着——突然明白了。 眼里透着呆滞,看着哥哥。 “难不成哥哥你……想叫我去找沙之兽王(bajirikokku)?” 听到这句,博鲁坎显得很莫名其妙。 “……什么,什么『巴基里科库』?” “啊,不知道的话就好……” “那不就得啦。总之你现在要找的不是什么『巴基里科库』。是更重要的东西。比方说——真相。” “说是真相,什么的真相?” 博鲁坎嗯了两声,伸开双手,用开导的语调: “多进我问你,我们现在最需要的东西,是什么?” 是断绝兄弟关系,多进把这句话堵在喉咙口,歪了歪头。 “不、不知道。” “我们的生活里最缺什么?” “是……” 看到多进想不通的样子,博鲁坎一下涨红了脸,怒斥道: “是钱啊!” “啊、啊啊……对。是钱。” 多进近乎无意识地说,扶了扶眼镜。他只想快点逃离这里。 博鲁坎继续说: “也就是说,我们要把这把叫什么巴鲁托安德鲁斯的魔法剑——” “啊,哥哥。你进步了嘛。终于变的能够记住五个字以上的单词了。” “你好烦啊——那个——也就是说,我们是为了将这把巴鲁托什么的剑换成钱才来这种鬼屋的——但是,这里的人似乎没办法处理这项交易了。准确地说,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使得他们无暇顾及了。” “没、没错。” 沉默中的多进回答。他好像渐渐知道哥哥想说什么了。 果不其然,博鲁坎说了。他闭起眼,竖起一根手指装模作样地说: “也就是说,既然是这种状况……我们自己把剑的钱拿走,也不见得是坏事——” (果然啊) 多进一声叹息。 (想要趁乱打劫啊。哥哥。) “错啦!” 博鲁坎突然提高嗓门大叫了一声。多进一惊后退几步,只见兄长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以为我会这么说是吧……你这个哥哥怎么会干趁火打劫这种丢脸的丑事。换·句·话·说,由我们来做这项交易的代理。” (为什么只在这种时候脑子转得这么快呢) 多进擦了擦额头的汗,问道: “那,到底想要怎么做呢。” 博鲁坎用一般的语调说: “嗯。先找到金库。想办法打开后,想拿多少就能拿多少啦。” (那不就是趁火打劫吗) 多进一边嘀咕,慢慢地站起来。对还坐在地板上的哥哥说: “你还在干嘛啊哥哥。总之快走吧。我可不想一直坐在这里——” “那当然。” 但保持坐姿的博鲁坎又说: “不过啊,刚才——这个——老毛病的椎间盘突出又犯了,动不了啊。” “……哥哥,你难道吓得腿软了?” “谁说的!我的腿没软,膝盖也好着呢!何况,可以的话能不能你一个人去,这种的我也没想过哟!” “…………” “我知道啦,快背上我。真是,不懂事的家伙。” “…………” 真是够了,多进叹了口气。 不适合散步——说到这样的地方,有墓地、医院、枯井里,之外还有老爸老妈的卧室、上去容易下来难的高处的树枝,要举多少例子都可以,但若非要评个第一名的话,应该就要属魔术士同盟的房子里了。 半拖半拉地背上没用的哥哥,走在走廊上毫无意义地踢着汽油罐,多进的脑中浮现出奴隶的形相。老实说,这和他现在的处境差不了多远。 背后传来博鲁坎的声音。 “不能再走快一点啊?再不快点察觉到事态有异的警察就会来也说不定啊。” 多进的胸中一下子升起某种冲动,是吗,原来这就叫杀意啊,是这种感觉啊。 这座原本是学校(多进确信没错)的建筑的构造很简单——两栋三层楼房平行排列。楼梯在每栋楼东侧,对面的西侧顶头可看见紧急逃生梯的大门。走廊呈一直线。每层六个房间,一楼比较大,有个像是办公室的房间。那间房间现在被用来堆置旧文件。 “刚才的那声尖叫是从哪听到的?” 多进问,博鲁坎简单的说: “这有什么。这里又没有多大,一间一间找就行了。” (骑在人肩上真是说话不腰疼) 多进在心里骂道。而且从刚才开始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背着比自己还重的哥哥,喘着气爬上楼梯,多进到了三楼。二楼没去管。因为从外表上看那里像是魔术士的私人房间。在这种魔术士的巢穴里若是发生什么异常事件的话,只可能在研究室之类的地方。 而三楼,似乎就是研究室。 写有第一到第六的研究室的门一字排开。从走廊上看,第一到第五的研究室窗上都落着厚厚的窗帘,似乎没有使用过的迹象。第六——也就是说,离走廊最远的一间屋子,门是微微打开的状态。那道门缝就像在引诱他们前来一样,多进感觉这就像捕鼠用的陷阱在向他们敞开着。 朝第六研究室迈开脚步,这个举动连多进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在干什么?要找的应该是办公室的金库才对,不是那个巴基里科库吧?) 但是迈出的腿却怎么也停不下来。他忽然发现,背着哥哥脚步竟丝毫不乱,正快速地穿过走廊。 “……!……!” 多进拼死想要停下双脚。遗憾的是身体变得不听使唤。不仅如此——随着一步步接近第六研究室,头脑开始变得一片空白。 (快变得无法思考了!) 忽然一怔,赶忙回过头看向哥哥,和预想的一样,博鲁坎正渐渐丧失意志,眼神变得和接待处的大块头男人一样望着虚空。多进死命挣扎,自己绊自己的脚。保持着身体的势能摔了一大跤,他的脸结结实实地撞在地板上。 “好疼好疼……” 揉着鼻子呻吟。这时听见一个声音: “别再抵抗了。” “…………?” 多进把脸使劲往上抬。从没在传说里听过巴基里科库还会说话。 再一看,发现从第六研究所门缝的阴影里笔直站着的一个裸体男人正盯着这里——皮肤发青,躯体异常消瘦。不……那不是人,多进突然有此感觉。 “……人偶?” 从地板上抬头望去,那个男人很明显有一种无机质的感觉。 肌肤光滑且无血色,动作上感觉不到在呼吸。从脸开始全身的凹凸不明显,只有关节的部分很不自然地膨胀开来。头发稀薄,体毛则更是没有。身高比起正常人稍高。男人的右胳膊上挂着一件类似衣物的红布。这在旁观者眼里煞是怪异,男人边穿边说: “……你们的语言还不是太清楚,但从内心听到的来看,那种称呼和正确答案也差不了多少。” “……哎?是指人、『人偶』?” 多进反问着,直起身来。刚才为止不受意志驱使的双脚,大概因为反作用而一动不动。 “啊,那个——你到底是何方神社?” 扔下眼望虚空动也不动的博鲁坎,多进发问。男人在身上缠上红色托加长袍式样的服装,说道: “我是秘宝的守卫。” “秘宝的守卫?” “是的。自远古之时起,封印、守护着我主遗留下的各种秘术。” “…………” 多进呆若木鸡般,望着这位自称秘宝守卫的人——守卫慢慢地朝前走来。 突然间,觉得不跑不行。但双脚纹丝不动。 (怎——怎么回事儿?从刚才开始身体就不听使唤……) “你们已在我控制之下了。” “天、天啊——” “这里的所有人都在我的魔术波及范围内。” “那、那我呢?” “看来对你完全无效的样子。” “为什么?” “不知道。不过,魔术无效还有其他方法。” “……什么方法?” 多进可怜兮兮地问道,守卫一言不发地展开右手并高高举起——咔锵一声,中指前端飞出一把十厘米长,细如针的刀刃。 “可、可以的话还是劳您再想想其他的方法不行吗?”
多进乞求似的说道,守卫瞬间停了一下。接着收回中指的刀刃,攥紧拳头——拳头一下与手腕脱节,他用左手从手腕和拳头之间扯出如锐利的钢丝线的东西。继续向前走来。 “就算用那个还是很疼啊。” 多进呻吟,转动身子想要逃跑。 瞬间,他的毛皮斗篷展开了。 同时,守卫再一次驻足。 “…………?” 多进疑惑地望着,发现守卫盯着他的斗篷内侧。多进顺着目光看去,看见了哥哥给的巴鲁托安德鲁斯之剑。虽然人类使用的武器挂在地人的腰上会有点过长,但他还是把刀鞘上的搭扣别在皮带上,就这样把剑拖在地上。 守卫略显吃惊地说: “那是……魔术文字(维多字符)的剑吗……?” “你、你懂吗?” 多进小声说着,支开斗篷把剑露出来。 等他走到守卫跟前,对方说: “当然。原来如此。那把剑的魔力阻碍了我的魔术。” “…………” 这到底算幸运还是不幸,多进提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沉默下来——守卫一直盯着巴鲁托安德鲁斯之剑。他的表情越靠近看越看不出所以然来。守卫的天空色眼珠如有色玻璃般,像是思考着什么似的。 守卫略显惊讶地说: “那把剑的名称是巴鲁托安德鲁斯。力量平平,但对人类来说已经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么” 他歪了歪头。收起手腕处的钢丝线。 “看样子你并非魔术士,为什么会有那种东西?” (我反倒想问为什么你这种不是人类的家伙会在这个地方,又为什么要袭击魔术士的据点!) 当然多进不具备把上述内容说出口的勇气。这真是一团谜。这里只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一所魔术士同盟支部罢了——为什么这里所有的魔术师会全变得像痴呆一样,为什么从研究室里会出现什么秘宝守卫啊人偶啊之类的东西。更何况,让他面临此窘境的主使者——博鲁坎比谁都快地加入了痴呆的行列。也不想想是谁把你抬到这里的。可恶。 多进不停地发着牢骚。但现在根本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 整个事情混沌不清。一团浆糊。 不过—— 多进做好了觉悟,他尽可能的在脸上堆砌起和善的笑容,摊开双手。 “要、要说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东西——那个——” 他回想起刚刚博鲁坎不知重复了多少遍的自吹自擂的演说。 “就是说,一个叫奥……奥芬的邪恶黑魔术士——” 他绷紧唇边的假笑,冷汗淌个不停。 (这时候重要的就是演技) 妈妈,我成了说谎的人了—— 这篇谎话于之后掀起了多大的波澜,凭现在的多进是想象不到的,他就这样不停地说着,那份不详的预感再次袭来。
第二章 美丽的阿伦塔姆!
“流水潺潺的人类都市!” “历史的邂逅地!” 接着两人和声道: “美丽的阿伦塔姆!” ——马吉克和克丽奥各自用手合拼成难看的拱门状,摆着造型。奥芬在一边半睁眼地吐槽说: “干嘛像说相声似的。” “还不是…” 克丽奥撅起嘴申辩道。 “还不是因为闲嘛。” 马吉克脸上也写着相同的表情。奥芬叹了口气,指着排在他们前面的一排长队。 “当然闲了。再说我一开始就讲过了。来阿伦塔姆观光的人多得数不过来,要想进入市区可有的等呢。” “哈哈。师父简直就像星期天让孩子拉着被迫做全家旅行的老爸一样。” “随你怎么说。死小子。” 奥芬凶相毕露地对马吉克说,并把手上的行李朝他扔过去。马吉克没接稳摔倒在地,奥芬视若无睹。 马车进不了城,被寄放在城外的马棚里。因此必要的行李不得不亲手提着,特别是克丽奥的行李也落在奥芬头上,所以他心情非常差。原本就面带挖苦的脸色拉得更长,他时不时发着牢骚。 “说到底,要不是你们绕那么多路的话——” “什么呀,奥芬。” 她一下子挨近过来,克丽奥最近喜爱的打扮是一件素色T恤配上一条干粗活用的牛仔裤。这身服装实际上是从马吉克那里借过来的,却不知为何尺寸刚刚好。马吉克觉得这实在是很巧,可奥芬知道克丽奥事先就把衣服改过。 克丽奥继续她的话。 “你都不知道享受旅行的吗?我可不想一直呆在马车里眺望沿途的景色。” 奥芬一点不领情。 “我可不认为我是在旅行。” “……那,是什么?” “你忘了吗?我是做放贷生意的。” 而且是无照非法的。 “不通过政府许可来放贷款吃利息。所以无论征多高的利息都没人管,也不花税金,但相对的,顾客欠钱逃跑的话也就没法去向政府起诉。也没办法借警察之手去抓捕他们,到头来只有自己亲自出马去讨债不可。” “不就是地下商铺嘛。再说了,不花税金,那不就是逃税么。” 克丽奥不服地说。 奥芬哼了一下,继续说: “不赶紧快马加鞭地追那个两个臭地人,我这儿可就要破产了。哪有闲工夫在这玩儿?” 实际上奥芬放出去的贷款本身也是借来的钱,若不至少把本钱讨回来,他自己也会落至被讨债的地步。 “马吉克每月的学费你收得倒勤快。” 克丽奥振振有词地说,好像是她在付一样。 奥芬用一只手梳了梳额头,回斥道: “那多少也要收一点吧,这样你以为就能管住我们三张嘴了?——受不了,亏你还是好人家的大小姐,一毛钱不带就跟过来了。” 克丽奥偷偷朝他吐了吐舌头,奥芬装没看见。 “那,那个,要不我找点活儿干干吧?” 抱住最大的克丽奥的旅行包,马吉克好不容易站起来追上前说。 奥芬忍住没叹气,说: “是啊。我想想看吧。” 到最后还是只能靠我一个人啊,他想。 “哇!” 一点也没受排了那么长时间队的影响,进入市区后克丽奥的心情变得非常好。特意走在人头攒动的大道上来回欣赏着左右的景致。作为一大观光都市,其入口处的广场可谓旖旎多姿——数十种色彩斑斓的彩色砖瓦铺就的路面呈马赛克图案,虽无法判别仿照的是什么,但突显出一种鲜明的几何学式纹样。纹样的中心地带有个喷水池,看上去像是一整块岩石雕刻而成的。高约三米岩石尖顶上刻有一只张开大口做咆哮状的雄狮,鬃毛威风凛凛,比身子都要长。水自狮子的体内流出,不仔细看根本不知道水是从哪里喷涌出来的。 广场上来往聚集着各式各样的人——散步的居民、观光客、搭建货台的游走商人、决定在户外度过白天的学生、卖花姑娘…… 只见克丽奥回过身来,兴奋地尖声高叫道: “喂奥芬!不得了啦!” “怎么了?” 奥芬把视线从喷水池转向金发少女,问道。 克丽奥在路的另一边——她指着从小旅店的房顶上悠悠穿过的东西,叫着。 “有人贴在上面!” 顺着少女手指的方向一看,在离的很近的旅店的另一头,有一个高约五米的柱子,确有一个男人身体固定在上面,并单手托着双眼望眼镜全神贯注地注意着周围。那东西慢悠悠地——差不多以马车的速度前进着。 “……那个,是帆啦。贴在上面的是站岗的人。” 奥芬不耐烦地说,打了个哈欠。 克丽奥一愣,继续追问: “帆?船上的那个?” “废话。那栋房子对面有水路。” “水路?” 克丽奥又重复了一遍,拍了下手,像是终于想起来了似的。 “啊,没错。这条街上有条运河。” “正确来说是运河入口处的卸货港渐渐发展,形成了这座城市。” 奥芬小声说道,视线又抛回到房屋上空缓缓移动的帆上。嘴巴一动一动,像是背课文似的说道: “古都阿伦塔姆,是个运河之城。算是基耶萨喜马大陆上最大的城市之一。不过有一半的面积都是无人的遗迹遗址……” “那人口也比多多坎达要多吧?” “是不错。但是其中的三分之一都是观光客。” “我想去看看运河。” 克丽奥问道。奥芬开始摇头。 “不─行。要先解决住宿问题。你东跑西颠的,我可不想呆会儿满大街找来找去。” “哼─” 克丽奥面露愠色,奥芬对她的头敲了一下。 “一会儿我来给你做向导。这座城市,我不陌生。” “说话算话?不过──” 克丽奥疑惑地侧过脑袋。看着他。 “为什么奥芬会熟悉这座城市?” “我离开〈牙之塔〉后找的第一个落脚点,就是这里。” 说到这里,背后传来喊声: “师父─” 是马吉克。这位瘦削的少年不得不连奥芬的行李也一起扛在身上,脚步不稳地走来。 “什么事?” 奥芬站在原地,马吉克好不容易从人堆里抱着行李挤过来。一到跟前马上就把双手上包包之类的东西一股脑扔在原地。 “太过分了吧!” “什么啊?” 奥芬像没事儿人一样问道。 “行李全都推给我!就因为这样让我在门口的检阅处花了三倍的时间!” “检阅?只是随便查查罢了吧。” “哪有那么简单!” 马吉克一脸受不了的样子跺着脚。 “我说师父,你就没有想过要爱护弟子吗?” “没有。” 奥芬平淡地回答。马吉克“啊?”了一下,奥芬耸了一下肩。 “可爱的女孩儿就另当别论,我干啥要爱护你不可?” “你说这个?我指的是,那个……师弟之爱啦,男人的友情啦,团结啦……” “哟,小姐。这些花多少钱?能帮我做成花束吗?” “啊!师父!别扔下我自己走掉啊!呜啊,而且连一件行李都不拿!” 马吉克重又抱起行李,跑了过去,正好奥芬从一个十岁左右的卖花女孩那里买了一束不知名的紫色蝴蝶状鲜花。
马吉克彻底生气了,唾沫星子乱飞地数落: “师父!总之自己的行李你自己──” “哦,来得真及时。拿着。” 奥芬把花束放在马吉克抱着的行李顶端。 “师父!” 无视怒叫的马吉克,继续朝前走。一直没开口的克丽奥突然看向这里。她显得很意外,研究似的看着奥芬和那束花。 “……又怎么啦?” 奥芬问道。克丽奥从马吉克抱着的行李上把花束拿起来。 “……不会吧,没想到奥芬竟然会买花。” “我偶尔,就不能买买花吗?” “偶尔,偶尔是什么时候?” “看望别人的时候。” 听奥芬一说,克丽奥又愣了一下。 “什么,这个不是给我的啊?”
奥芬叹了口气。 “我干嘛要特意给你买花啊。” 说着,从克丽奥手里夺过花束。克丽奥跳着想抢回来,奥芬一转身就避开了。 接着后背一下撞上了马吉克。马吉克本身就抱着那么多东西且看不见前面,这下好了,无助地摔了个屁蹲。一阵噼里啪啦,包包全都落在了地上。 “干、干什么啊师父……” “啊──!” 克丽奥发出不平之音。 “我的包包,别摔地上啊。衣服呀随身物品什么的全在里头呢!” “就、就算你这样说……” 马吉克语无伦次地辩解着,克丽奥全然无视。她拎起自己的包,重新放在马吉克的手臂上,发出啾的一声,中断了马吉克的发言。 “总之,好好帮我看着哟!” 克丽奥叉着腰简单地说完,转头继续望着奥芬。微微撅起嘴,用质问的口气问道: “那───奥芬。那些花是给谁的?” “…………” 奥芬看着马吉克狼狈地爬起来,陷入思考。他像没听到克丽奥的问话一样低语道: “也是啊……仔细想想看差不多应该出院了才对。我住这儿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 “咦,你说谁?” 克丽奥问个不停,奥芬快被烦死了,突然把花抛向了半空。 啪挲一声,紫色花束落入克丽奥怀中,奥芬对她说: “算了,给你吧。我记得那个煮一煮还可以吃。” 说完立刻赏了她一个后背,走了起来。奥芬装作没在意,他转身前从克丽奥的表情上清楚地看到了一脸怒气。 “哼!” 他听见身后传来克丽奥把花束摔在地上的声音。悄悄向后看去,克丽奥照着刚把行李抱稳的马吉克的腿飞踹一脚。看着马吉克惨叫一声再次摔倒,奥芬觉得已经无所谓了。 阿伦塔姆。水之都市。 基耶萨喜马大陆上人类领地代表性四大都市之一。王都梅陪连斯——商都多多坎达——自治都市阿邦拉玛——接着,就是古都阿伦塔姆。数百年之前这里曾是王都。街市中央运河畅通,无数的商船或小舟穿行其中,这在整个大陆范围内是非常有名的景观。中心街——原贵族街的正中建有昔日的王城。现在那里早已对市民开放,是博物馆兼图书馆。 城市的收入主要靠观光业。事实上,每年有数十万观光客涌入这座历史之都。男女老少的观光客观赏这些传说在人类于此殖民之前就存在或不存在的城市历史,大概地感慨一下,得到满足后,会被土特产品高昂的价格吓倒。即便如此,游客仍然趋之如骛,繁荣了大街上鳞次栉比的土特产店。 “这样好吗?师父。” 抱着行李的马吉克小声问着,奥芬平静地问: “你说什么?” “还用说……当然是克丽奥了。看样子是赌气赌得厉害。” 说着悄悄往后一看。 克丽奥与两人保持着距离,很明显地把不满情绪表现在撅起的嘴上。 马吉克回过视线,把音量放得更低。 “……照这样下去,会越变越严重的。” “要不送朵花?再附上卡片。” “只会有反效果。你当她为什么会发怒啊。” 看着严肃地皱着眉头的马吉克,奥芬简单耸了一下肩。 “没什么大不了。别管了。” “真是乐观派啊,师父……” 马吉克发牢骚的同时,奥芬环顾着四周的街道——他们已顺着大道走了二十分钟。街道出口附近的旅店大都是针对陆运的货物工人的,若没有专门的预约,普通旅行者基本不会在那里歇脚。按照奥芬的记忆,应该快走到有面向旅行者的旅店的地方了。 (好久没来了,这条街……) 奥芬心里自言自语,边走边伸了个腰。 (可能的话,根本不想来的——就因为小鬼们的任性,既然来了也没办法。) 实际上,他在这条街上没留下多好的回忆。当时对于习惯了〈牙之塔〉的集团生活的他来说在这里的生活根本谈不上快乐,不要说自己做饭了,就连选购食材也笨手笨脚。更何况—— “……好。” 奥芬唐突地来了一句。好像吞下了什么难以下咽的东西似的动了一下喉头,朝一脸诧异望过来的马吉克用眼睛打了一个信号。 “旅店之后再说。先去个地方。” “……啊?” 不稳地拿着手里多出来的行李,马吉克出声道: “我想快点从这堆行李里解脱啊,什么旅店都行。” “作为一个优秀魔术士的基本首先就是增加体力。” “不要随便找借口敷衍嘛。您布置的体力锻炼我每天都有做啊。” “要做得比布置的还要多,才会唤醒沉睡的实力。” “……难道师父您,看我不爽?” 奥芬在充满怨念的目光注视下,不自然地咳嗽了一下。想了想说道: “这样的话,你和克丽奥先往前走吧。我记得——这条路再走上一公里左右,有个招牌很大的廉价旅馆——” 奥芬还没说完,马吉克用近乎哀嚎的语调说: “和克丽奥,一起?” 并指了指走在后头的克丽奥。 “和那种状态的克丽奥一起走简直开玩笑。可以说是酷刑啊。” “那,你说怎么办吧。” 听奥芬一说,马吉克姣好的脸上笼罩起疲累的表情,叹气。 “我懂了……那,要去哪?” “大陆魔术士同盟阿伦塔姆支部。” “大陆魔术士同盟?” 听马吉克一问,奥芬轻轻点了下头。慢悠悠地走在人群里,说道: “没错。说是这样说,这座城市里的,和多多坎达的比起来就差远了。” “……这是怎么回事?” 马吉克好奇地问道。奥芬捏着下巴说: “嗯。对从未出过多多坎达的你来说或许难以理解——说到魔术士,会因为地域不同而使得地位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地位……吗?” 马吉克把行李换了一下手,对面来的人太多不便走路。 “没错。多多坎达的魔术士同盟的势力很雄厚吧——在那里魔术士以外的人都不准入内,况且在地理上离王都有一定距离,拥有连国王也无法轻易干涉的巨大权力。再加上,多多坎达魔术士同盟的成员百分之百是由魔术士组成。” “……那在这里,就不一样吗?” “不止这里。甚至说,多多坎达才是特殊的存在。这个千万不能忘——把我们视作眼中钉的组织在这片大陆上至少有三家。在这些组织掌权的地盘上魔术士的地位自然而然就变得低下,严重的地方,不仅有迫害、虐待——更有抓捕亦或处刑。” “不、不会吧。” 马吉克有些惊慌,停下了脚步。后面的克丽奥大概听到了那些话,也突然站住不动了。 包括克丽奥,奥芬笑着挥挥手帮他们消除不安。 “不过,最近像那样极端的事件已经不多见了。只要知道那些事并不是绝对没有就行了——毕竟这关系着自己的性命。” “是……不过,视我们为眼中钉的组织,是什么?” “其中之一,就是王室。” 奥芬竖起食指。慢慢向前走。 “王都梅陪连斯——这座大陆上规模最大的城壁都市,理所当然地将之设为据点的贵族联合体。无论是军队规模,还是财产来源等其他任何方面,都大得超乎想象,是非常强力的组织。不——组织这种说法不太合适。毕竟他们就是国家的本体。” “哦……” “王室那群人对我们魔术士拥有较高权力非常讨厌——这是当然的。作为统治者,本应为臣民的我们力量大增本身就是招人厌的事情,最重要的是非常危险。所以他们想尽办法要把我们的组织切断开来加以统治。” “切断加以统治,吗?” “王室拥有直属的骑士团……掌管着白魔术士的要塞〈雾之瀑〉。〈雾之瀑〉的位置传言只有国王和极少数的亲信才知道。当然,在王城也有被称为〈十三使徒〉的宫廷魔术士组成的军队。名为〈十三使徒〉,并不是说只有十三个人——那是近百名强大无比的黑魔术士组成的集团。和那些家伙们对上,像这样的城市一夜间就能被夷为平地。” 咕咚,马吉克咽了一下口水。接着奥芬竖起第二根手指。 “下一个,教会总部——基姆拉克。信奉命运三女神的他们以大陆北端的据点城市为首,统治者大陆全域的教会。他们的教义秘密主义浓厚,我们其他人是无法理解的——总之他们,讨厌我们这些魔术士,似乎有什么理由,但搞不清楚。他们自身到底清楚不清楚也是个疑问。” “说到教会,我学校附近就有。克丽奥经常…” 说到这,看了一眼踢着路边的垃圾的克丽奥。 “…朝他们的窗户扔石头。” “这丫头净干蠢事儿啊。妈的。” 奥芬也和马吉克一样看着她。 “不过,多多坎达的教会没什么实权。教会势力强盛的地区集中在大陆北部。若想珍惜生命就不要往〈牙之塔〉更北的地方走了。教会总部拥有直属的暗杀部队,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好像叫……〈死亡教师〉什么的。” 听到此,马吉克歪过头说: “教会的人会命令杀手去杀人?这是为什么?” “很奇怪吗?他们崇敬的女神说到底不过是命运女神罢了……” “……为什么这么说?” 奥芬笑了一下。 “说到人的命运,死亡也包含其中吧。” 说着,他竖起了最后的第三根手指。 “那么,最后——这最后一个,也是导致魔术士同盟无法在这座城市稳固立足的直接原因。你认为是什么?” “不清楚……是把魔术士视作眼中钉的第三个组织吗?我实在是——” “这次不是组织。是种族——龙。” “龙?” “是啊。这座阿伦塔姆是历史悠久的古都,你知道吧。传说里在我们人类现身于这片基耶萨喜马大陆之前就一直存在了。” 马吉克困惑地皱起眉头。 “……不过这样说不通啊。连人类都没有,那是什么住在这座城里啊?” “所以说,是龙啊。” “啊?” 马吉克奇怪地反问,看了看周围。 “这种地方像是有龙存在吗?” 奥芬说,我知道你会产生误会。说着笑了一下。 “这是因为你还不知道龙指的是什么。” “…………?” 马吉克一脸的问号,奥芬开始详细地说明: “我来猜猜你现在脑子里想象出的『龙』是什么样吧。身躯巨大,通体鳞片,长翅膀,会喷火,还把金银财宝铺在肚子下面一脸满足状的蜥蜴大王。就像……这个一样。” 说着奥芬边走边刷地从胸口处拽出龙形的吊饰。他在进入这座城市后一直把这个纹章藏在衣服内侧…… “……不一样的吗?” “一半以上,都不一样。这个纹章上的龙只是作为力量的象征,你所想象的正确来说只不过是大型爬虫类——恐龙而已。而且恐龙吐不出什么火,对金银财宝也不感兴趣。不过是蜥蜴罢了。” “……但是,传说里的龙就——” “对。传说里的龙拥有卓越的魔术能力,高超的智能,更有少数能使用语言能力。” “传说是否可信呢?” “当然可信。” 说着奥芬像是恶作剧般笑了。 “也不是这样说,多少会有点歪曲。龙!我们魔术士说到龙,必然会使用魔术。反过来说,只要会用魔术的,都是龙。” “…………” 马吉克思考了一会儿,突然觉得不对劲。 “不过师父,照这样说您不也是魔术士吗?” “没错啊。所以我——也可以说,人类的黑魔术士都不属于龙一族。” “……我越来越听不懂了。” “听我慢慢说。刚才说的有点乱。按顺序来说吧——我们在基耶萨喜马大陆出现之前,世界上还不存在魔术。啊——忘了说了,马吉克,从今以后关于我们使用的能力,都要统称『魔术』。” “是。不过……为什么?” “若称『魔法』或『咒语』什么的,意思就不一样了。关于这个有些严格的规定。简单说来『魔术』是龙使用的。『魔法』是众神的力量。至于『咒语』或『咒术』……这些就属于超端领域了。” “超偳——什么?” “超端领域——即未开化信仰。也就是迷信。说到底,在亘古时期存在的只有众神使用的『魔法』。以及和现在一样的大自然、兽类。人类只不过是这之中的一支物种而已。” “…………” 马吉克像是听明白了,奥芬把纹章收回衣服里,继续往下说。 “不过在兽类之中,存在拥有狡猾智慧的六个种族。刚才广场上的喷水池还记得吧。” “嗯。是那个奇怪的长毛狮吧。” “那是六种族之一,真红狮子(妖精之龙)。其他还有深渊森狼(深渊之龙)等等,他们偷得了众神独有的『魔法』的秘密仪式,变成了供自己使用的『魔术』。当时的六支种族现在就被统称为龙族。所以在这座大陆上的龙族就有六种。在这六种之中——亦存在天人。” “天人?” “对。又叫魔女(诺尔尼)——我们俗称『古代魔术士』,是半神半人的存在。能使出超乎寻常力量的魔术。传说只由女性构成,真假不得而知。她们从外观上和我们人类没有任何不同——只有瞳孔是鲜绿色的,这点和龙族一样。不过,这样就已经够那个的了吧。天人和人类的关系变得很好。关系变好了的话——哎,就这个那个——很自然的就那个了。” “……怎么了。好像嘴里含着东西一样吞吞吐吐的。” 马吉克一说,奥芬不说话了。步子停了一下,改口说: “就是说,两者产出了混血儿。” “……那么……” “开窍了吧。没错——像我们这样的人类魔术士就是混血的结果。也就是说我们是龙族和人类生下的混血儿。没才能的人再怎么拼命也成不了魔术士的理由就在这里——遗传的问题。” “原来如此。” “话是这么说——” 奥芬一脸苦相地说。 “就算是血脉相连,我们现在使用的魔术和天人的魔术,有一个本质上的区别。” “……是什么区别?” “譬如说我们,无论白魔术士或黑魔术士,都要用声音——即咒文来施放魔术。这也被称为声音魔术。是借助声音为媒介放射魔力。所以咒文的声音传不到的地方就没有魔术效果,其施效也是暂时性的。但是——” 像是有一架虚拟的天平,奥芬的双手放在天平两端。 “天人使用的魔术,是以文字作为媒介——因不使用声音,被称作沉默魔术(维多)。文字既可以写下来,也可以刻印在金属上,其效力有时可以永久持续。而且,比起用语言来编织魔术,更复杂且更规整,所以力量十分强大。” “有多强呢?” 对于这个理所当然的提问,奥芬显得很为难。 “……是啊。我也不可能亲眼见过天人使用沉默魔术,所以不好说——但我见过她们留下的遗产发动时的样子。刻有魔术文字〈维多字符〉的剑、戒指之类。博鲁坎那混蛋偷拿的那把月之纹章之剑就是其中之一。总之,那不是一般人能对付得了的东西。以前有数不清的人类魔术士尝试把遗产的能量用作己用……没一个成功。” “…………” 马吉克现出一种正直的目光,说: “就算这样,人们还是不会停下追寻那种力量的脚步吧。” “算是吧,我也——” 他自嘲地笑了笑。 “我也没资格说别人。为了变强,或许也会做一些傻事。说穿了,魔术士就是这样的东西。” “…………” 奥芬是否是充满自信说这些话的,马吉克还弄不明白,只是不可思议地眨眨眼睛。 (哎,这样也没什么问题) 他耸耸肩,像是等不及结论了一样,马吉克问道: “但是,为什么说是导致魔术士同盟无法在这座城市稳固立足的直接原因呢?” “啊,对对对。忘记说了。关于这个——直白地说,这里是龙族信仰浓厚的城市。在这块大陆上生存的六支种族的龙——妖精之龙、红之龙、雾之龙、深渊之龙、战之龙——最后是旷野之龙=诺尔尼!一般来说龙族信仰只在边境地区有少量残留,但这座阿伦塔姆算是例外。再怎么说这里也算是整个大陆龙族信仰的圣地。千年以前就与大运河一起借由天人之手诞生的古都。我们的祖先被招待进这里是数百年之前。两者间建立起友爱关系,这种合作关系将会被永久保存下去。弱小的人类向往着强大的天人,不知从何时起就成了信仰——” “……这之后怎么样了呢?” 马吉克催促地问道,奥芬简单地进行回答。街上的行人渐少。他们走进离开观光地的一侧小道。 “就如同龙族偷取众神的『魔法』成为『魔术』一样,我们的祖先也从天人那里用混血这一方式偷取了魔术。这使得天人惊恐异常,并打算将人类魔术士自大地上完全抹杀掉。为什么她们会这么害怕人类魔术士,理由还不明。结果,在这座城市,猎捕魔术士的行为持续了近一个世纪。” “死了多少人?” “谁知道。不过,什么力量都没有的普通人不可能打得过魔术士。或者说,反而是捕猎不成反被杀害的人类比较多也不一定。就在这样的形势下,天人突然自地上消失了。” “……为什么?” “不知道。就是不知所踪了。某个早上,忽然的。这是两三百年前的事了。然后……与之一样的猎捕魔术师的风气也减弱了。现在也没有会在公众场合大声痛骂魔术士的人了。不过现在的龙族信仰中也有地方用暗示手段对我们加以指责。总之,像我这样人类魔术士的存在让诺尔尼感到失望,继而失踪了。” “……为何天人会厌恶人类魔术士呢?” 这不是询问,而是自言自语,奥芬便没有再开口。只不过理所当然地在心里想着。 (后辈拥有的力量或许会超越自己,这样的不安比任何种类的嫉妒都要强啊) 就好像我对你一样啊,马吉克。 阿伦塔姆的魔术士同盟,实在是够穷酸的。 这条街上高楼林立——特别是街道南方的居住区,并排着五六层高的公寓楼,从城市中心向这里望一下,见到的全是笔直伸向天空的砖色四方形楼影。 “像是工厂的装配式房屋。” 马吉克说。奥芬自心底叹了口气。 “这是间废弃小学。学校要迁往新校舍,就花上一点钱买下来了。我以前在这的那会儿——比现在更惨。” 说着他转了一个身,望向远处一个人立在那儿的克丽奥。距离大概有十米。远远的,对这里爱理不睬的。 奥芬不耐烦地开口说: “怎么还这样啊,喂。” 克丽奥不理不睬的,一下掉转身。长发一甩,如一条金色的尾巴。 “干嘛要这样闹别扭。我已经道过歉了不是吗?” 克丽奥像是无法容忍似地双眼放光,用穿着运动鞋的脚踹了一下地面。 “谁让你道歉了?不就被扔了花而已嘛。” “说的也是……那到底我哪里惹你生气了?” “还说哪里——” 克丽奥说到这就没再往下说了,咬牙切齿地盯着这里。奥芬露出胜利的笑容。 “你看看。总之就是一句理由也讲不出吧。只要随便摆摆架子周围人就会向着自己,这根本就是孩子气的天真思想。不要像个小孩那样任性多把脑子炼成熟一点——” “……师父,还真是有够不留情啊。” “有吗?” 听了马吉克的话,奥芬头也不回地回答道,克丽奥的表情变得更坚硬,怒气似在看涨。咬住嘴唇,膝盖附近的双手握成了拳头。 “好像起了反效果。” 奥芬喃喃地说: “难不成她想立刻在这里解决问题……?” “啊啊。” 马吉克平淡地回答,奥芬无可奈何地把脸面向魔术士同盟。克丽奥的问题之后再说吧。 他们朝着房子前进。楼房建在狭小操场的一旁,连一只猫都看不见。奥芬觉得有点奇怪——到处都见不到守卫。 “不过,来这里有什么事呢?” 马吉克依然是大包小包摇摇晃晃地跟着奥芬。奥芬骚骚鼻头,说: “嗯……可以说是为了给不幸的回忆做个了结吧——或许说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 “?什么意思啊。” “见个熟人。不过我也不确定她是否在这里。我最后一次看见她是在医院。” “那为什么断定会在这里呢?” “她是魔术士。在这座城市魔术士若想得以生存,只能选择亲属——也就是魔术士同盟里。” 走到操场正中回头望望,看见克丽奥一个人站在操场入口,左脚蹭着右腿肚子。 奥芬半开玩笑地想要不要朝她挥挥手。她大概会生气地朝这里扔石头,但以少女的力气来说是扔不到这么远的。 就在他举起右手的时候—— 从背后感应到了猛烈的异样。也就是从魔术士同盟的楼里。 呜啊——! 奥芬感觉后脑勺的头发根根倒竖。这不是比喻,也不是某种感觉,而是纯物理性的—— 马吉克叫嚷起来: “那——那是什么,那个!师父!” 慌忙回过头一看,从奥芬和马吉克所在的地方起,稍微往前的地方——龙卷状的气流打着旋将楼房整个包裹了起来。与其说是一个龙卷风,更像是层峦叠嶂的无数强烈旋风。操场地面的表皮剥落,飞舞着冲向天空。操场角落里已成废墟的类似滑梯的铁骨架,就像被折弯的麦秆一样弯曲变形。磅!磅——简陋的建筑如同下沉一般开始坍塌。 不止气流。还有能量的漩涡。我们——被卷进了能量的漩涡里! (糟糕了,这下——虽然闹不清怎么了) 奥芬快速伸出手打算护住马吉克,为了使体内的魔力能快速启动而调整呼吸。 终于——混乱的气流刮到了奥芬周围。龙卷状的沙尘徐徐蔓延开来。啪,飞来的小石块击中手腕形成擦伤,奥芬开始咏唱咒文。 “看我编织——” ——破掉的玻璃窗,细碎的玻璃片乘风袭来—— “——光环之铠!” 锵!就像在烧红的铁板上倒油一样的声音,奥芬周围出现了闪耀的圆环结成的光壁——玻璃碎片被光轮墙壁所阻隔,发出手指敲击红酒杯样的清脆声响。同时,从别的地方飞来剥落的木头看板,砸在障壁上,被击个粉碎。就算没有东西飞来,不停歇的沙尘亦持续着唦唦的细响。 在混杂的声音中,听到马吉克惊恐地说: “……怎——怎么了?” “我哪知道。” 奥芬边说边看向操场入口——稍稍安心了一点。这股不明就里的龙卷没有波及到克丽奥所处的位置。少女一脸哑然地看着这里,脸色苍白。龙卷把大部分的操场破坏殆尽,好像在等着什么似的不停地旋转—— “若是某种魔术的话,靠个人的力量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我的障壁也不知能撑到几时——” “这、这个要是破了,我们会怎么样?” 马吉克声音发抖,奥芬用下巴示意操场的角落。 “就会那样。” 像是做出回应一样,操场上的铁棒连着地基石一起被抛向空中。 “不、不会吧!” 奥芬造出的光轮已经开始失效,出现缺口——就算说黑魔术不可能长时间持续有效,只要有心还是可以将光壁支撑数十分钟,无奈周围龙卷的力量太过强大。自己体内的魔力不断被抽走,这种滋味让他感到战栗。奥芬不停搓着双手。 他突然把视线向上抬—— 并不是说有所注意。而是疲劳上涌,简单地把下巴向上抬而已。奥芬就这样很偶然地看见了建筑物三楼窗户上的人影—— (…………?) 那是很奇妙的景象。周围有沙尘阻挡看不清楚,但三楼的窗户里的确有一个男人。 ——不,不是男人。至少说并不是人。 (那是,什么……?) 奥芬心中十分诧异。细得不像话的身体。青白色的皮肤。几乎没有毛的脸上如同被小心谨慎的雕刻家刻上的细长双眼,看不出有鼻子。嘴巴微微在动,好像在说着什么。奥芬不会专业的读唇术,只是曾经模仿着学过一点。 『hao de,bang ni men yi ba』 人影似乎这样说着。 人影举起了什么。异常细瘦的胳膊,握着一把似曾相识的古风大剑——人影用细细的手指轻轻地把剑——捏碎了。大剑就像玻璃渣一般碎成粉末状,奥芬看着,慢慢想着。 (巴鲁托安德鲁斯之剑!这么说——博鲁坎在那里?) 障壁破了。马吉克发出绝望的悲鸣。速度奇快的木片眨眼间飞临眼前—— 狠狠打中了奥芬的太阳穴。 “————!” 一瞬间,奥芬像是要昏倒了,接着便站住了。他按住伤口,唾弃似的骂道: “混账家伙!那个混蛋——不会又惹了什么无聊又麻烦的蠢事了吧!” 突然,被强风吹垮的一大块墙体向这里冲来。奥芬伸出右手,干脆清爽地声音响起: “看我施放,光之白刃!” 只见右手闪光崩裂,放出的光热波在接触的瞬间,墙体在空中爆炸。奥芬不断喊着同一个咒文,震飞了滑梯上梯子部分的铁棒。突然间他的肩膀被类似滑梯部件的巨大螺母击中了,奥芬惨叫一声当场跪倒在地。受伤的右肩变得麻麻的,胳膊也无法上举。看样子是骨折了。 按住肩膀,奥芬呻吟着: “太脆弱了。妈的……会折断的话一开始就不要连上去啊。” 他想,我有时也会说些不经大脑的话啊。 “师父!” 一看,扒在地上的马吉克抬头看着这里说: “时间算然短暂,谢谢您的照顾——” “烦死了!我还不想死在这种地方!” 奥芬用完好的左手揪住徒弟的胸膛,与这种心情相反,他用绝望的目光查看四周——就算要逃跑,在如此强烈的气流中随便行动一下就会被卷到天上去。若是那样,就只能乖乖等死了。 “奥芬!” 操场的远处,似乎传来克丽奥的喊声。虽说在龙卷风的中心不可能听到她的叫声奥芬还是放回视线看向那里。在视野的一角克丽奥白色的T恤如连续的残像般晃动,过了一会儿,终于看清了。看清了那个金发少女,就在那瞬间—— 无声的光扩散开来。紧接着是震颤大气的冲击波,自背后——建筑物的方向如海啸般袭来。在这连一根针掉地的声音也没有的无音冲击中,奥芬直觉感到自己的鼓膜破裂了。建筑物内部破裂的爆炎射出的放射热能烧灼着肌肤…… 等到回过神来,他已被暴风吹落在地面上。身体的每一处都摔在沙地上。被凶暴的主妇乱叠一气的衣物就是这种心情吧,真是够傻的想法。奥芬挣扎着想搞清情势。 ——结果还是比较理想。待身子停下来,他还活着。 “疼疼疼……” 他呻吟着直起身来。折坏的肩膀就不用说了,身上到处都奇痛无比。 “奥芬!” “妈呀!” 无视奥芬的惨叫,克丽奥一跑过来就抱住了他。她一脸惊慌,叫着: “没事吗?到底怎么回事——啊!这怎么了,折断了不是吗!” “折、折了——真的折了——不要拽!” 奥芬赶走克丽奥,半哭丧着脸保护着右臂。 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咦?我的鼓膜没破啊。能听到声音。难道说鼓膜破了也不影响听力吗?” “??……你为什么认为自己鼓膜破了?” “呀……因为,我没听到爆炸音——” 说着奥芬看向魔术士同盟的方向。看样子他被暴风一口气从操场直直地吹到了入口这里。克丽奥向前一步,不解地说: “我也是什么也没听到啊。刚才的爆炸一点声音也没有。” “……你说什么?” 奥芬一脸费解地观察魔术士同盟那里,发现了更奇怪的事情——爆炸就像用卷尺丈量过一样正好发生在同盟的占地内。楼房化作瓦砾,操场变作焦土,这些都丝毫没有越过操场的围墙。 不论刚才的爆炸目的为何,为了只毁掉这个房子,似乎限定了施效范围。 无论是这一点,还是爆炸威力——从各方面来说,都是人类黑魔术士绝对无法做到的事。更何况,奥芬整个人都在其施效范围内,却没听到任何念咒文的声音。 “…………” 奥芬张着嘴,就这样盯着瓦砾堆成的山。一分钟前还是魔术士同盟的建筑物,现在已荡然无存,完全被摧毁了。滚滚的沙雾和粉尘,慢慢被风吹散,看着这些,奥芬突然“咦”了一声。 “马吉克他……怎么了?难道——” 他惊恐万状地跑进化作焦土的操场中。只踏了一步,无法形容的剧痛传遍五脏六腑。忍住这些,环视操场,没有看见任何类似金发少年尸体的物体。 “那个……” 身后的克丽奥一脸复杂地戳戳他的左腕。 “怎么,你知道吗?他在哪里?” 奥芬面向她问道。克丽奥幽幽地竖起一跟食指指指天上。 “在那。” “啊?” 奥芬聚拢眉头朝天上一看,马上就—— “啊啊啊啊啊啊啊!” 抱住头喊了起来。粗略目测一下,于半空两、三百米处,好似坏掉的气象观测风筝一样,马吉克落了下来。恐怕是被暴风吹上了天吧。奥芬心想,没有休克死吧。赶忙叫着: “看我手中——呃嗯——啊烦死了,什么都行!”
慌乱中,没喊出什么咒文。其实咒文的内容根本无关紧要——只要喊出声音来就行了,就算是没有意义的喊叫咒文也会生效。奥芬用大音量吼着,以便能传达到马吉克所在的位置。 “帮帮忙!马吉——克!” ……总之,声音传达到了。四仰八叉摔下来的马吉克的下落速度明显降低。奥芬感觉到已经用魔力控制住了徒弟的身躯后,呼出一口气,拭了拭额上的汗珠。 几分钟后,终于接触地面的马吉克完全处于失神状态。克丽奥啪啪地击打马吉克的面颊让他苏醒,眼角瞟见奥芬又把视线放回到瓦砾山上。 “……怎么会这样。” 脑中思索着那个爆炸最后几秒看见的像人不是人的男子,奥芬发出感慨。这场爆炸是那个男人的杰作吗?若是这样,他就不会死在自己引发的这场爆炸里。应该在爆炸的前一瞬间——用某种方法逃脱了才对。但愿博鲁坎和多进那两个没多少指望的笨蛋兄弟也一起逃脱掉了…… 察觉到事故的马匹,啪嗒啪嗒地出现在路上——这附近没有多少值得参观的地方,游人很少。出现的应该都是这里的住户,他们的脸上没有露出多少同情。甚至说—— 奥芬叹息。甚至说,魔术士同盟的房子没了,大家都显得很畅快。 一个看热闹的人凑近奥芬。是个面相不老但有些秃顶的男人。他看见奥芬的满身疮痍虽有些瑟缩,但还是用多少含有威吓的眼神说: “你,是魔术士?” “……嗯。我不是这儿的人。” 奥芬用不带感情的声音回答,男人干脆地说: “我一直都有预感,早晚会出这样的事儿。” “……?什么意思?” 奥芬问道。男人闭上眼睛摇摇头。 “肯定会降下天罚的。就像这样的……天罚。” “…………” 沉默。谁都没说话。只有两手捧着失去知觉的马吉克的头用力摇晃的克丽奥的声音,不知为何充满剑拔弩张的气氛。 于是—— 奥芬准备张嘴冲那男人说上几句的时候,注意到了——瓦砾中,想起细微的呻吟声。他把视线转向那里的同时,起哄的人群顿时嘈杂起来。 崩毁的建筑中,有什么东西——站起来了。看着摇摇晃晃起身的人影,奥芬咽了下口水。他想起了那个清白瘦弱的『非人类』。不过—— 不。是其他的东西。 “…………” 从瓦砾中直起身的,是人类。穿着最下位魔术士的简易长袍,黑发一直披散至腰际的年轻女人。二十岁左右吧。伸出的的胳膊上都是擦伤,看样子是自己挖着废墟爬出来的。左耳挂着框架受损的眼镜,脸上出血的这位魔女,看的人都觉得疼。不知她注没注意到周围的那些人,摇摇晃晃地向这里走来。 看她的样子,丝毫看不出希望有人——特别是这条街上的人——来相助。 花了十分钟慢悠悠地走到入口处的女性,停在离奥芬很近的地方,终于抬起了头——她的表情因太过惊讶而凝固了。她像看见幻觉似的,颤颤地问: “奥——奥芬、吗……?” “丝媞芙——” 奥芬说出名字的同时,魔女就如同气力用尽了一般,膝盖一弯倒了下去——奥芬用左手接住她的身子,重复道: “丝媞芙——你,你果然还在这里吗!” 他的背后响起咕咚一声。克丽奥一脸不高兴似的,把马吉克的头丢在地面上。 ◆ ◇ ◆ ◇ ◆ “我说过啦─、就是,所谓的性骚扰啦。说,想拿学分的话就陪我睡一晚。” 夜路上—— 已过十二点,人行道上几乎没有人影。古都阿伦塔姆如一架沉稳的巨大的织布机,静静地织出阒静的夜晚。月光泼洒在路上。几层高的砖瓦楼房整齐划一,仿佛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里是平民住宅区。对不习惯的人来说这里显得很怪异,但对住习惯的人来说不值一提。数米宽的路上,走着几个学生模样的男女。 “他搞什么玩意儿啊。” 男的说。女的耸耸肩。 “就是那样─、我一来气就拿了旁边的方木椽子对准那个副教授,啪地把他鼻子砸扁了。” “方木椽?” “建筑系的嘛。” 男的回应一声,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 这时——他们的前方突然出现一个人影。 “哼、哼、哼……” “……你、你是谁?” 男的抢前一步,护住身后的女性。 人影不管这些,只是站着。黑黢黢的看不清楚,人影的身高大约一米三的样子,有些矮胖。抱着肩膀,一动不动地看着这里。 人影突然开口了。 “愚蠢的家伙。” “哈、哈啊?” 男的有点莫名其妙。 人影继续说: “挡住我等大地支配者的去路。实属愚蠢悲哀之辈。” “支配者?” 男女两人一起重复道,觉得对方是个傻瓜。 “正是如此!” 人影充满自信地叫起来,裹住身子的毛皮斗篷一抖——能看见一把剑鞘。人影大声说: “我会让你们记住的——不过你们的后半生将会十分短暂了!” “呀,耍流氓的!” “不是!我乃——” “斯苔娅!你在这挡着——我去叫警察——” “等一下!反了吧?啊、还是说,你怕刀子?” “那还用说吗!” “毕了业就结婚,一直会守护你。说这话的是谁?” “那是措辞需要!” “滚你的措辞需要!啊!难道?你想扔下我自己跑?” “我不管了!从很早以前我就觉得你这女人太没品啦——” “不许再吵了——!” 人影拔出剑以最大音量怒号,两个人不由得停止争吵。只见人影水平把剑一挥。 “在老子面前不准如此放肆地自说自话!听好了,我的名字是——” “吵什么吵!大晚上的!” 公寓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怒吼,下一瞬间,咚!一声,一盆郁金香盆栽命中了人影的脑袋。流氓先生一声不吭地,啪嗒栽倒在地。 “…………” 男的抖抖霍霍地盯着头上立着盆栽(奇迹般地没有碎)躺倒在地的人影。 突——人影就像装了弹簧的玩具一样跳将起来。 “妈的─!谁扔的花盆!” “呜、呜啊!怪物!” 男的怪叫着一转身就跑走了。女性追着他,叫着,你给我等一下啦! 只留下头上顶着盆栽的流氓。他捡起刚才脱手的剑。 “混账……最近的人类全都跟打了兴奋剂一样。看我把面纸扔在马桶里阻塞死你们。” 不停发着牢骚。 街道一角,又出现了一个相似的人影。披着毛皮斗篷,眼镜反射着月光,如同两只巨大的眼睛。这个人影有气无力地说: “没事吧?哥哥……” “什么没事?” “啊、那个——花盆……” “嗯。” 不知这个‘嗯’到底是什么意思,总之第一个人影看上去问题不大。地人的头盖骨硬度本身就很不得了。 后来的人开口说: “做这种事到底图个什么啊,哥哥。” “嗯。你是不会明白的,要想统治世界,首先要到处扬名才行。” “就是袭击走夜路的情侣?” “……这只是小试身手!” 持剑的人影叫着晃晃头,盆栽落在地面上。啪嗒,培过土的盆栽一下就碎了。 “虽然只是感觉——我手上的这份力量定能征服世界。只要有这个,就可以轻易地干掉那个阴险的高利贷魔术士!” “就现在这样,恐怕还不行吧……” “只是还没习惯而已!” 人影叫嚷着,用剑把另一个人打翻在地。 接着踩着地上的郁金香花蕾,说: “只要掌握那个的控制法,老子明天就是整个大陆的支配者啦!世界的霸主啦!反抗的家伙全用透明胶带粘死不可!” 就在他紧握双拳,威武挺胸之时,第二个盆栽光顾了他的头顶。这次不是土,换成了石头。 “要让我说几遍啊,吵死啦!” 但博鲁坎已经听不见了。他眼中金星乱窜,一仰头——咣的一声倒在地上。 其后,两个失去知觉的人影就这样伫在大街上。月光遍地,在这古都阿伦塔姆美丽的街道中。
第三章 来自博鲁坎的挑战书
“在那儿!堵住她!” 喊声自背后袭来……不逃不行了。但—— 身子不听使唤。这是最痛苦的事情。 身体各处都疼痛难忍。疼痛如不停翻涌的海浪般袭来—— “对面!魔术士逃到对面了!” 声音逼近了。视野模糊,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只有连绵不断的黑色墙壁的残影——朝自己身后飞快地退却。这么说,自己还在不停地跑吗?用自己的脚吗,记得刚被抓到时右腿就被铁棒敲到,应该骨折了吧。还是说,自己正拖着折了的腿在跑吗…… “抓住她!让这个魔术士领教一下偷人类的钱包会有什么下场——” 钱包在自己手上。觉得应该赶紧扔掉才对,但不能这样做。在这个皮口袋里哗哗作响的几枚硬币,是明后天能填饱肚子的重要保障。 钱包扔不掉。想停下骨折的双腿也做不到。身子一点也不听大脑指挥。 (这么说,这是梦吧——) 绝对是的。自己可没有这么孔武有力。若在现实里,肯定早已体力不支而倒地了。只有梦境中的自己还在奔驰。 (这样的话,我应该不会醒来了——) 心中胡思乱想着。这时—— 逐渐变暗的视野,被什么遮挡住了——肯定是前方围追堵截的人来了。 (是谁?追兵?还是说——死神什么的?) 黑色人影朝自己伸开了双手。 (是死神……) 这样想着,扑进了对方的手腕里。人影的臂膀稳稳地撑住自己,嘴里还说着什么。 “发生什么事?有谁在追你吗?我是……” 接着又是追兵的声音。这次离得非常之近——几乎就在背后。粗暴的手,拉扯我的后襟—— “喂,不要拉!聚众抢劫吗——” 声音变成了臭骂。似乎被打了。 “混蛋!老子可没好到被打了还能保持斯文!” 对方抬高手臂—— “看我施放,光之白刃!” 闪光——爆炸声——悲鸣。但我……已经无力起身…… ……现在,连翻身都做不到。可能是身子被固定在床上了吧——或者说,自己已经变成尸体了? 浅浅地呼吸着,将空气打入肺部,她困惑地思考着。 (据说临死的人,会回忆起过去的事情……) 浮现在她脑海中的是一个男人。在失神前的一刹那见到的,那个男人—— (那是幻觉吗……不过——他喊了我的名字——) 内脏传来剧痛,她扭了扭腹肌。随着意识渐渐恢复,感觉到的痛楚也越来越多。她相信,这些疼痛全是跌打损伤。脾脏绝没有受到什么致命的损伤。不这样想一想,恐怕又会昏倒吧。 “师父——” 她听见声音。是男声,但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很年轻——或者说是稚气。他似乎在朝其他房间的人说话。 “这个人醒了─” 回应的声音透过墙壁传来。听不清楚。但她身边的人似乎听清了。 “好的。打完这一针就行了吧?” 打针? 关于这个单词的回忆全都糟透了。她使出浑身的力气,从喉咙深处挤出声音: “不要打……” 只要竖起耳朵注意听,还是能听到她的这声低语。不过抓住她手臂的的那个人好像没有听到。 他又叫: “师父—” 之后,响起开门的声音。 “怎么了马吉克。我不是教了你静脉的位置吗?” (────!) 这嗓音非常耳熟。她反射性地想要跳起身——但实际上她的身体一点也动不了,她睁大了双眼。 “奥芬!” 声音如惊叫般。自己都吓了一跳,眨眨眼——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随处可见的亮着瓦斯灯的天花板。接下来,是贴满简易壁纸的狭小房间。家具只有她身下的组合式钢管床和饰面薄板拼凑的衣橱。窄小的窗外,是群星闪烁的夜空——这里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自己的公寓。 最后,是低头看着她的少年和男人。 “奥芬……” 她喃喃低语,他用左手摩擦吊着绷带的右胳膊,说: “嘿,丝媞芳妮。” 打招呼的语气很随便。 她想要立起身来,但肌肉只是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抖了几下而已,最终未能如愿。不过从筋肉还有反应这一点来看,神经系统还没有报废,这让她放心了。神经以外的外伤可以用魔术治愈。 “还是叫我丝媞芙吧。像以前那样。” 她说。奥芬耸耸肩算是同意。 “那么,丝媞芙。” “……就是这样。” “你认识她吗?师父” 坐在床沿的可爱金发少年问道。她记得他叫马吉克。 奥芬嗯了一声,开始说明。 “我在以前,曾在这座城市住过一年。那时候我在一间小诊所做杂工。” “我就是当时的一位患者。” 她——丝媞芳妮说,马吉克的脸微微泛红,低下头。 “对──对不起。我无意要查问这些事情——” “?这没关系呀?” 但马吉克像是认识到自己犯了错一样,低着头说: “但,但是——既然是师父工作过的诊所,肯定是非法的,阴暗的,怪异的地方。” “你小子把我当什么……” 奥芬阴险地质问道,丝媞芳妮咯咯咯地笑起来——她用手握住马吉克捉着她不放的手,说: “他救助了受伤的我。然后送我去了诊所。” 听到这,奥芬的眼神微微暗淡。 “不是那样的——” 他刚开口,房间入口处响起一声咳嗽。 那里不知从何时起多了一个身材娇小的金发少女。穿着行动方便的牛仔裤,发育得十分健康。 不过,从第一印象来说——少女似乎表现得不是很友好。 少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向这里投来视线,对奥芬说: “那个——不向我介绍一下吗?那个人。” “……我看你有必要回学校重修礼仪课程。” 奥芬用指责的语调,嗔视着少女。 “她叫丝媞芳妮。我们……是朋友啦。那么——” 接着换了一个方向,指着杵在门口的少女。 “这个叫克丽奥。怎么说呢……一正旅行的。哦,下面,这家伙叫马吉克。我的徒弟。” “怎么把我说得像附带的似的啊——” 打断马吉克的话,丝媞芳妮问奥芬: “一正旅行的?”
“嗯。克丽奥是以前一个熟人的女儿。” 接着奥芬的话,名叫克丽奥的少女响起不服的腔调: “什么啊。把我说的像寄存货物一样。” 奥芬一笑。 “附带的徒弟,加上寄存的小姑娘。他们自己好像很清楚自己的身份。” “说什么啊。” “师父—” 和马吉克可怜的声调比起来,克丽奥又变得气鼓鼓的,转身去隔壁房间了。 “感觉……还真是——” 想说彼此不怎么和睦,没说出来,丝媞芳妮想着有什么更委婉的说法。 “好辛苦的感觉啊。” “真是的。一个个都那么任性。” 奥芬叹着气。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 “我给你买了一束花,不过扔掉了。因为实在想不到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没事。心领了。” 丝媞芳妮微笑,马吉克则不安地挤挤眉毛。 “不过师父——说到花我想起来了——” “啊对了对了。丝媞芙,不好意思,阳台上的郁金香花盆我拿走用了。” “哎?” 丝媞芳妮问道,奥芬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继续说: “刚才,明明是深夜却有个傻子在路上大吼大叫。我拿那个砸出去了。” “师父做事没轻没重的……再怎么说那样也太危险了。” “什么呀?” “一回也就算了,第二回还在盆里放了石头不是吗?” “……随你怎么说,谁叫他大晚上还乱吼乱叫。说到底,不可能砸中的,除非运气差到家了。” “不过——” 马吉克不知说什么好了。 “郁金香虽然可惜……算了,那只是反季节的试做品。不过可别再做危险的事了。” 说着丝媞芳妮举起胳膊。不知不觉疼痛消退,身子能动了。 “咦……?” 她难以置信地发出声音,一边的马吉克注意到她的疑问得意地说: “看来麻醉剂失效了。是师父治疗的你。明明他自己也受了伤,却让你优先了。” 她感谢地望着他,奥芬有些不自在地望着天花板。露着不自然的笑容说: “就当是赎罪吧。” 但最终,体力还是没能恢复到能够起床的程度,她就这样睡着了——因为麻醉的作用睡了半日,醒来后疲劳仍旧没有解除,不久睡魔再次袭来。 第二天早上,忍着身体的疼痛,终于可以站立了,她对奥芬的魔术功底依然十分佩服。此时临近中午,沐浴着久候的朝阳,丝媞芳妮大大地伸了一个腰。疲劳的缘故有些肌肉酸痛,但并不严重。她从床边的小桌上取过眼镜(眼镜坏掉的框架修好了,想必这也是奥芬的功劳)戴上,用手整整头发,对着墙上的镜子看。 ……皮笑肉不笑地咧咧嘴。 “好惨的脸。” 她说道。被瓦砾划破的左脸上贴着大大的纱布。发际处长出一个瘤,远看还没什么,近看就很显眼了。以这处伤为中心,形成黑黑的青斑。 “不过,体力恢复了,这下我自己就能处理这些瘀伤……” 在这之前先吃早饭。她离开卧室去了隔壁房间。 于是—— 厨房兼起居室的房间里,克丽奥板着一张脸守在那里。盘腿坐在沙发上,无事可做地冲着墙。装束和昨天一样,大概因为昨天的事使得行李和衣服全没有了。 气氛尴尬,好像自己才是擅闯者一样,丝媞芳妮开口说: “早上好。” 克丽奥什么也没回答。只伏下眼来朝这里看看了看。经过数秒,丝媞芳妮以为自己被无视了,这时克丽奥终于开口了。 “对不起……昨天…” 害怕似得缩着肩膀,继续道: “我不该摆出那种态度的。你肯定认为我很不懂规矩。” “没事的。我没放在心上——” 丝媞芳妮举起手回答道,她巡视屋子。 “奥芬和,那个——叫马吉克?他们去哪了?” “工作。已经找到了——因为没有生活费,要去赚。” 看着消沉的克丽奥垂在额前的刘海,丝媞芳妮微笑了。笑了一声,说: “惹奥芬生气了吧?” 克丽奥摇摇头。抬起脸来,拥有贵族血统的少女碧眼中浸满泪水,从沙发上站起来。 “不是——他没生气。只是……说了关于你的事。” 克丽奥像是自责一样,呼吸变得不通畅。丝媞芳妮张开双臂,少女哇的一声扑了进来。紧紧抱住还有疼痛残留的侧腹部,感觉又要昏倒了,丝媞芳妮忍着露出笑容,轻轻拍打少女的后背—— 这孩子这么同情我啊。那个大话精——当然是指奥芬——指不定有多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呢。这也意味着,那件事到现在为止仍是奥芬的一处心病。 ◆ ◇ ◆ ◇ ◆ 沙沙沙沙沙沙…… 如细沙流过沼泽般安静的声响。如轻洒在花圃的小雨般持续着。凉爽的风停了。货船的船帆顶上小三角旗翻滚着,运河上充塞的水蒸气使对岸朦胧一片,船静静地飘荡…… “笨蛋!杵在那儿干什么,新来的!” 同时飞来一个水壶,砸中他的后脑。他就像被马车压扁的青蛙一样栽倒在地,背后传来一阵臭骂。 “下货效率必须是一小时一艘!偷懒的话就把你捆在石头上扔去垫河!” 奥芬康复的右手按着敲痛的头站起来,抵达卸货港的中型货船收起帆,船上的独眼肌肉男扛起货物——从采石场切割出的用作建筑材料的原石。 “来了。” 奥芬回应,同时在心里吐吐舌头,肌肉男在低声咒骂着什么,扛着石头上了卸货港。 待男人的背影消失后,奥芬在甲板上蹲下身。叹了口气,接着看向运河。 抱着石材气喘如牛走过来的马吉克看到他,停了下来。 “师父。” 浑身是汗的他生气地说: “快工作啊。刚才连师傅要做的那份我也——” “…………” 奥芬不理他,深深叹了口气。慢慢地看着徒弟,像是自言自语地说: “像你这样的小鬼,不会懂的。” “……怎么了,突然。” 马吉克一边说,咚的一下放下石头。擦擦磨破的双手,伸伸腰舒展背上的肌肉。 奥芬静静地看着,突然开口: “人是会恋爱的。” ………… 沉默。 过了一会儿,马吉克大大地朝后趔趄了一步。一脸混乱的表情,大声疾呼: “快来人呀!师父精神错乱了!” “错乱个鬼啊!” 奥芬立起身给了马吉克一脚,两脚跨在少年身上,用一根手指指着他。 “以前的事了!听好了——不要误解——老早以前的事了!” “……怎么了,变得这么反常。” 抚摸被踢中的下巴,马吉克说。这句话过于一针见血,奥芬停了停呼吸。 “烦死啦……听好了。总之,我——” 就在这时——异变发生了。 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地鸣般的声响低沉地响起。运河的水面也开始摇晃,货船如摇篮一样左右运动。被摇晃的地面搅得站立不稳的奥芬说: “怎——怎么了?” 哗啦啦啦啦啦! 运河突然升起水柱。高约十米的水柱冲上天后分散,接着变作雨水降下。卸货港的到处响起工人的惊叫和谩骂。在汹涌的水面上,超载的小船翻进河里。 然后……周围响起一阵大笑。 “呜哇—哈、哈、哈!” “什——” 奥芬呆住了,只是站着。船不摇了,可奥芬的脑子里还摇得停不下来——不如说,刚才的摇晃让他有了晕船的感觉。 哄笑持续着。 “呜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呜哇、哈、哈、哈哈哈哈哈!” 但实际上奥芬没有去注意那大笑。 更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 运河中突然出现的是高约十米的巨大石像。下半身浸在水里,但就露出的上半身来说已是非常巨型。是个肌肉发达的巨人形石像,有四只手。两对胳膊都抱在胸前。相比身子来说,头显得非常之小,看不见眼睛和鼻子,并用一块布一样的东西贴在上面。布上大大地写着一个符号样的文字。 (魔术文字?) 奥芬低声说着。若真是这样,那块写有文字的布能够赋予石像生命。 “什——什么啊,那是!” 马吉克紧贴上来叫道。奥芬头不回地说: “那个——我有听说过。叫巨石步兵(gooremu)” “呜哇—哈、哈、哈!” “高、高廉姆?” “没错。就是——” “呜哈哈哈哈哈、哈、呜哇哈哈哈!” “就是古代魔术士——天人制造的兵器之一。从遗迹里经常能看到损毁状态的,但——” “哈—哈、哈、哈哈!” “保存如此完好的却不多见。况且还能启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吵死人了!” 奥芬面向巨石步兵,朝紧贴着趴在巨人头顶上东西叫嚷着——滴着水,像一只湿狗般抖着身子——没有错那正是波鲁卡诺·博鲁坎。裹住身子的毛皮斗篷上粘着水草,像个浑身湿透的海兔子的博鲁坎停下笑,骂道: “这算吵吗!老子一旦笑出声来,没人和我说话就不会停!” 噼啪,奥芬脸上的青筋抽了一下。 “谁管你!冷不丁从水里跑出来!你之前一直沉在运河河底啊?没常识的家伙!” “放肆!没常识的是你!你个穷酸的高利贷魔术士——” “哦!看来你那个螳螂卵大小的空脑壳多少还是有记忆能力的嘛!记得我的职业,那顺便也把你的欠债金额也记起来吧!” “闭嘴!今天就让你化作我波鲁卡诺·博鲁坎大人的剑锈!” “有本事就来!不要就嘴上说得爽——我看你还是用那把锈成渣的剑挖挖耳屎算了吧!” “我说,师父……” 身后的马吉克犹犹豫豫地说。 “干嘛?” 奥芬转身问道。马吉克无奈地叹口气说: “周围人都在看……能不能把谈话水平提高一个层次呢?” “……好。我懂了。” 奥芬说完后吸了一口气,用更大地音量喊起来: “你这个恒星光谱级超绝漏底大痴呆!” “啊啊啊啊啊啊” 马吉克发出痛苦的呻吟。 两人继续对骂,差不多词汇都用尽后博鲁坎喘着粗气,趴在巨人头顶上说: “哼、哼、哼……你这傻狗再怎么乱吠,也敌不过这架巨石步兵一号——名曰『珀尔克之臂』。” 他摸摸石像的脑袋。石像就像回应他说的话一般——叫什么珀尔克之臂的玩意儿突然把四只手中的两只高举向天空。 “……你在哪拿到的这种东西?” 奥芬后退几步问道,博鲁坎颇为得意。 “呵哦—呵、呵、呵哦!想怎么哭就怎么哭吧!反正您今天命数已尽!快,想干什么就来吧!” “可恶……” 奥芬怒斥着,摆好了姿势。闭上眼,苦恼地自语: “不行了,马吉克……我没办法了。” “师父!” “哈啊—哈、哈、哈啊!认输了吗高利贷魔术士!乖乖别动,马上用铁刷子刷死你,不用客气!” “师父!” 马吉克紧抓住他,用力大喊: “还没打就想放弃吗!在那场爆炸的时候,是谁说的我绝不认输——” “虽然的确是如此——” 奥芬捏紧拳头逃开视线,马吉克立刻又逼视过来,看着他的脸。 “这一点也不像师父!这让人很困扰啊!师父在这里放弃了,谁来保障我的安全啊?” “……小子,这才是你要说的吧。不过——” 奥芬望着珀尔克之臂的巨大身体。放弃似的说: “把那个毫发无伤地接手过来肯定能大赚一笔的……只能放弃了……” “……哎?” 这是博鲁坎的声音。 奥芬两手向前一伸,高声咏唱: “看我施放,光之白刃!” “哎?——” 博鲁坎下句话还没说出来,奥芬放射的光热波已经击中巨石步兵,上半身粉碎了。冲击让运河摇晃起来,小小的海啸冲上了港口。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博鲁坎被抛散到运河正上空,他的嘶鸣始终回荡在周围。扑通,就像扔入井里的石子一样,小身板的地人消失在水面上。 “…………” 奥芬直直地站着,盯着已损坏得不成样子的珀尔克之臂。上半身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样连一分钱也卖不到了。 “那个……师父。那个地人,没有浮上来。” 马吉克说。还带着惋惜之情看着巨石步兵的奥芬回应道: “地人身子的比重比水大。一落水只能往下沉。” “……那么那个人,岂不是溺水了?” “地人不会那么简单就死的。” “……沉到水里的话,我想他不死也得死了……” “你好烦啊。我已经被严重打击了。情场钱场双失意。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儿。” 说着上了港区。那个独眼的工人在那里等着他。并用单眼恶狠狠地审视他。 “你不用干了。我们不可能雇用魔术士。” “啊,也是。抱歉一直瞒着。” 奥芬很疲累,一点也不想争吵,他用手示意后面的货船。 “不过,刚才的爆炸让船底开了个大洞,这没办法。” “什——什么——!” 独眼夸张地叫起来。只见满载石材的货船快速下沉,一转眼连桅杆都看不见了。 “太混蛋了,太不爽了。” 奥芬挤着牙嘟囔着进了一条小路,脚步重得像是要踹飞地球。这条路并不狭小,是个普通的支线道路。离丝媞芳妮的公寓十分钟路程。 走在后面的马吉克关心地说: “没事吧?师父。您今天很奇怪哟。” “混蛋,混蛋,混蛋!” 奥芬咒骂着踢飞一直路边的凉鞋,他一下像是想起什么,回头冲马吉克说: “我说啊!你也多少关心关心师父的窘境好吧,快去找找哪有还没被开采的金矿,或是后门总不锁门卫一直睡大觉的钱铺。” “又说这些胡话。” “那么去找能快速还钱的地人也行啊。” “……师父。” “真冷漠啊。你就想不到师弟之爱啦,男人的友情啦,团结啦之类的吗?” “…………” 不知为何马吉克用白眼看着自己,奥芬深深地叹气。就地一蹲,绝望地说: “啊啊——我真倒霉啊。” “随你怎么样师父,您今天真是太奇怪了,性格都变了。” 听到马吉克的话,奥芬表情动了一下,立即站起来。 “……马吉克。” “怎,怎么了突然这么认真。” “你觉得丝媞芙怎么样?” “什,什么怎么样?” “第一印象就行。第一次见她时,感觉怎么样?” “这——这个……” 马吉克的眼神思索着。 “嗯,虽说浑身都是伤——不过是个挺漂亮的人。房间也整理得很好。放在食橱里的蛋糕应该是亲手做的,不过小麦粉用太多了——还是说舍不得用蛋糕呢?我妈妈以前说过,用生奶油也能做得很好。但那个只要放上半天就不能吃了。没能查看浴室是个遗憾,从更衣处摆放的化妆品来看,应该是个简朴主义者。从魔术士这一点来看身份来历已经很清楚了,还有存折,那上面的钱数还不少,目前可能在存钱。” 一边做着『Go!』的手势,马吉克一边回答。奥芬则累坏了似的缩缩肩。 “……你这家伙,我看你真不简单啊。” “是吗?” “这样搞得我都没自信再讲了——算了。总之你是这样想的。” “……是的。哪里弄错了吗?” “不——你的判断本身没有错——” 奥芬冒着冷汗,正说着—— 咻! 尖锐的声音撕开空气,某种黑色物体擦过奥芬耳际——还好及时避过,否则此时左耳已经不在了。 “什么人!” 大叫着回头,但前方空无一人。空荡的路上,只剩静静吹拂的风。 “————?” 下一瞬间,就在他眨个眼的工夫,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白色闪光充塞了全部视野——如同刺穿眼球直达脑髓的剧痛袭来,奥芬本能地捂住脸。同时尽全力把惊叫遏制在喉咙里。 接着,突然听到声音。 “原来如此,没有尖声喊叫吗——是否是因为一旦喊破了嗓子,关键时刻就无法咏唱咒文呢?但是——” 从指缝间观望,视野总算稍稍恢复了一些——但找不到刚才说话的人。 “但是,就算这样也能保持不出声吗?” 磅!按住脸的两只胳膊如同被空气缚住,不受控制地被拉到背后——借此奥芬的身体整个腾空翻了一圈。错觉就像弹球一样纷至沓来,他连自己现在是什么姿势也搞不清楚。看见地面——看见整排的公寓屋顶——看见天空——不知怎么搞的还看见了马吉克—— 等到回过神来,已经被扔到了地面上。虽然没有喊叫,但由于冲击的关系哼哼了几下,呼吸也不顺畅。咳嗽几下,奥芬挣扎着要起身。脑子虽然还能思考,但支起的头部又被某种黑色的冲击不停击打,他的呼吸越来困难。 “如今,打爆你的头易如反掌。” 依然只能听到声音,找不到人。 (是魔术——但对方不是人类) 从刚才开始就听不到任何念咒文的声音。 “师父!” 马吉克的声音。奥芬呼吸渐弱,支起身子,朝马吉克伸出手。少年用肩膀架着他站起来,他问: “……发生什么事了?” 马吉克抖抖地说: “师傅的身子突然弹起来了。飞高到十米左右,接着一个黑色的物块,这样——冲着师父的头高速地击打……” 少年朝路的另一头一指。 “落……落在那里了。” “?” 奥芬诧异地顺着马吉克手指的方向看去——击中奥芬头部,最后掉在路边的,是一只手。手握成拳头。很细,只有关节部位膨胀着,皮肤发青—— 握成拳的手突然又跳起来了。像是手腕部位连着钢丝线,靠此来进行远距离操作。也就是说,顺着钢丝线的尽头,其本体就在—— “那里!” 奥芬急促一叫,马上朝着有人影的方向伸出手臂,出声了。 “看我施放,光之白刃!” 咔——! 纯白的闪光照亮周围,熊熊燃烧的热线波将人影吞噬——冲击震颤大气,爆炸声轰鸣。但—— 呼…… 极不自然地,火焰消失了。 后方更加深邃的黑暗中,有一个——人影。 如人造般极端尖瘦的躯体。凹凸很少,如水面般平滑的肌肤,闪烁水波粼粼的光泽。身上一丝不挂——奥芬认为没必要穿什么衣服。那副身体没有任何值得强调的特征。没什么隐藏,也无需隐藏。说穿了,那具身体就像是玻璃制品——没有人会去注意穿没穿衣服。躯体给人这样的感觉。 “什么人。” 奥芬低声说,那个男人——不,那不是人,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总之那东西张开没有嘴唇的,如同在橡胶球上用小刀切开的口子那样的嘴巴,说: “我是秘宝的守卫。” “秘宝的……守卫?” “几百年前,你们人类魔术士对我们的称呼是……杀戮人偶。” “什么——?” 就在奥芬纳闷的瞬间,周围响起繁杂刺耳的声音。就像甲虫被网子缠住时发出的声音一样,这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密不透风地吵嚷起来—— 〈怎么了?〉 奥芬想把这句话说出来。但—— (!……发不出声音?) 他心慌地看看马吉克。马吉克也想要传达什么似的,朝自己一张一合地动嘴巴。 这期间,噪声也越来越大。 (……是这些声响把我们的声音消去了吗?) 慌乱地看向对面,只见那个叫杀戮人偶的露出满足的浅笑。 “没错。而且只针对人类的声音起作用。” (————!) 奥芬寒毛直竖,后退一步——马吉克也一起后退。毫无特征的杀戮人偶光光的下腹部一点筋络也没有,浮现的是一个闪光的文字。只有一个字,像纹身一样闪烁在青白的皮肤上,那是魔术的印章。 (魔术文字!) 奥芬读不懂魔术文字,但他推断围绕在周围的噪音就是那个发光的字在起作用。 “正如你想的一样,魔术士。” (……他能读懂我的思想?) “若是简单的思考,能完全读取,关于我——” 说着指指腹部发光的魔术文字。 “像这样的文字在我体内有数百个——每一个都是为了杀掉你们人类魔术士而制作的。” 杀戮人偶说着把右手举至眼的高度——只听咔锵一声,自中指弹出十厘米长针那么细的一根匕首。带着炫耀意味地晃了晃,人偶笑了两声。 “在这样的声音里,你们使不出魔术。手无搏鸡之力的你们,我现在想怎么杀就怎么杀。” 在一片杂沓之声中,杀戮人偶的匕首闪着寒光。但人偶没有任何动作,站在原地说: “不过现在先不杀你。” (……为什么) 奥芬在心里问道,人偶很自然地回答: “我要根除你们这样的人。不能让任何一个人活下来。” (……有什么必要把我们赶尽杀绝?毁掉魔术士同盟的也是你吧?在那里的魔术士也……全灭了) “我等唯有接下使命。” (你们把自己想得真是伟大) 奥芬的这句讽刺人偶没有回应。又或者没意识到是讽刺。再或者,他根本不懂讽刺。 人偶继续说: “那栋房子里的魔术士没有全灭……没错吧?” (…………!) “对。我看到有个女人逃脱了。现在杀掉你的话……就不知道女人的位置了。” (那是怎么知道我的位置的?) “你的力量很强大……无论你跑到这座城的任何地方,我都能探测到你的魔力。具备这种功能的文字就在我的体内。” (…………) 奥芬突然意识到不能想起自己借了丝媞芳妮公寓房间的事,立刻将思考中断了——不知道这个人偶对思想和记忆的读取到达了什么程度,但这样的防御应该没问题。如若不是,丝媞芳妮的位置应该早就被找到了才对。 “原来如此……看来你受过内心和记忆的防御训练。” (…………) “这次选择沉默吗,真是十分过硬的自制力。普通遇到这种危机时,都会心慌意乱以致不由自主地去想一些机密的事情。” (…………) “但这种自制力还能撑几分钟呢?” 人偶没有感情的双目直视着他,残酷地说着——奥芬额头上流下一道汗水。正如所说,这样的自制力只能再撑十几秒而已。 奥芬绝望了—— “哼哼哼哼……” 人偶笑了。随着身上发光的文字消失,周围的喧闹也静默了。杀戮人偶高声笑起来,大模大样地说: “算了罢。反正我今天并没有想要杀你。” 【插图#0143】 “你——这混蛋。” 奥芬第一句话就是骂人。人偶根本不在意。 “今天只是要把这个给你。” 人偶说完,不知从哪取出一张纸片,扔在奥芬脚边——纸被折了很多道,啪地打中他的鞋子。 “…………?” 奥芬和马吉克对看一眼,一脸莫名,人偶一笑,说: “挑战书。你的……朋友给你的。” “什么?” 奥芬轻声说着,拾起纸片。充满戒备地朝人偶望了几眼,展开一看—— 奥芬嘶啦一下把纸片揉破,砸在地上。看了他的表情,马吉克不由后退了几步。 奥芬抑制不住愤怒地说: “『后天在‘巴基里科库’等你。让我们决一胜负──波鲁卡诺·博鲁坎』——哈!那个没脑的笨狸子到底怎么回事!” “他现在是我的主人。” 杀戮人偶以非常严肃的表情说道。 “主人?” 奥芬说,有点摸不着头脑。 “我懂了——那个巨石步兵就是你给他的对吧。” “不止有那个。我以『守卫』的身份保护至今的所有遗产——现在都是他的了。” “开玩笑!脑子进水啦?像你这样的『杀戮人偶』干嘛偏偏要听那个呆子的话!有什么企图——” 奥芬说到这,突然察觉了。 “……怎么回事?” 马吉克问。奥芬没有回答,直直盯着人偶——人偶像接到信息一样笑起来。 “没有错。我见到他们——那一对地人兄弟的时候,我读了他们的心。接着,也知道了你。人类的黑魔术士奥芬。” “…………” “不止这些,他们讲了很多关于你的事情——你是个强大的魔术士。不好意思,不能让你活着。” “所以说——那——究竟是为什么!” 奥芬使出浑身的力气喊道,面向人偶放射出光热波——但人偶伸出左手,手中央闪烁着文字,把光热波都吸走了,轻轻松松地。 “唔……” 奥芬无语,人偶抖抖肩。 “对。单从魔术的力量来说,你算不得什么——当然,这是以我的观点来看。我看重的是——凭你这样的三脚猫功夫,却能在我的最强文字——摧毁那栋建筑的破坏文字引发的爆炸中逃出生天,那种运气,或者说——生命力。” “别把人说得像蟑螂……” “人类看见蟑螂,把它打死就结束了。但我不会那样。我会采用更确实的手段。为你准备绝对无法逃脱的舞台,在那里……把你解决。” “绝对无法逃脱的舞台?” 这是马吉克发出的疑问,他一脸疑惑地左右看着奥芬和人偶,奥芬愠怒地说: “这个杀戮人偶——有人质。” “没错。你若是无视挑战——离开这座城市的话,我就杀掉那对地人兄弟。” 奥芬咬牙切齿地说: “为什么这么想杀掉魔术士?” 杀戮人偶若无其事地说: “制造我的是天人。” “那么,为什么那些天人——为什么她们要把人类魔术士赶尽杀绝!” “尝到背叛滋味的人的怒火是很可怕的。特别是,被命运所背叛。” “…………?” 奥芬茫然地抬起头。但人偶已经消失无踪了。 就像融化在空气中,已经看不见了。 “怎么会……明明刚才还在这里的……” 马吉克狐疑地说。 人偶的声音再次响起,回荡在四周。 “确实传达给你了——后天,巴基里科库遗迹!” “随便你吧!我管那个笨狸子死活啊!” 奥芬朝天怒吼,无意义地挥舞空拳。在狂怒混沌的思考中,他琢磨着,若事态顺利地朝着杀戮人偶所想的方向发展——在这座城里一个魔术士也没有了的话,是不是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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